意識模糊時她甚至在想,這會不會就是一場不惜代價的圈套,她壞了相釋的事,他便要如此催心,將她折磨至死,滿足他扭曲的慾望。
他將相曜的命放在她手中,她最想他活,他便讓他,因她的無能而死。
就像殷莫,高高在上,她尚什麼都不知,他便將對皇甫氏所有的恨,發洩在她身上。
便,如貍奴將鼠吞吃入腹之前,肆意的玩弄。
……
琉璃瓦頂,明月高懸。
瑩瑩月華傾瀉無私的柔意,淋漓世間,落於書閣中時,至美至幻,一縷,落在阿瓊青紫遍佈的掌心。
手指微動、蜷起,妄圖,握住這縷不似人間的光。
這樣低矮的姿勢,好像,她抱著阿荼時,天水瓢潑,要她命的黑衣人圍成絕境,血入殘破的嫁衣,而她,引頸待戮。
阿瓊緩緩撐起身子,向前挪去,直到,指稍觸及木梯欄杆之下低矮的雕紋。
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樣。
當日要殺她的黑衣人,衣擺下若隱若現的暗紋刺繡,與此,分明一模一樣。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直躥天靈,阿瓊不自主發起抖來。
這樣的圖案,究竟何意,為何,一模一樣?
她踉蹌下木梯,過幾排高聳的書架,又上木梯……不止木梯,所有的書架,書籍邊角的印記,皆是。
最大的那處,是,盡頭的牆壁。
那已不是刻紋,而是巨大立體的雕像,便如同殿外所繪神佛巨獸,舉天一般,支撐起整座殿宇。
弧度優美潤澤,又有仰天之勢,雕工繁複昂揚,紋路彙聚栩栩如翎羽,玄妙莫測。
無法言喻的震撼,讓腦海,幾乎一片空白。
阿瓊立在牆底,掌心一寸寸撫過,不知不覺,淚流滿面。
心中的感受熟悉又陌生,她有些不懂,就像不懂為何面頰拭過又濕,總也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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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淅淅瀝瀝。
錯亂的感官裡,濡濕的印記失禁,緩緩漫過金絲楠千工拔步床,漫過輕柔綺靡的鮫綃錦緞,滴落在象牙白的臺犀。
金繡玄翎紋的腰封落地,銀絲蟬帳飄下,裹住婀娜的身軀,光影旖旎,若隱若現。
帳內,暖香濃鬱繚繞,雍華的袞服裙裾皴皺得不成樣子,素白纖指失力地攥緊衣襟,顫抖、隱忍,汗濕層衫。
她卻掙紮著要起身,可,每一寸骨節皆空軟,彷彿不是她沒有力氣,而是如崖邊踏空,怎麼也尋不到支撐之地。
榻邊小幾很近很近,卻足足半個時辰,才執起案邊的墨石。
鎮紙歪斜,她一點一點,改著燙金宣紙上的筆畫。
所有皆淩亂不堪,唯這張紙,端正齊整,恍如新制。
寫完,她來不及回身,只勉力避開案幾,便虛脫跌在榻邊,衣衫露出的地方,又增一層青紫。
痙攣如潮,毫不留情在身體裡漲落不息,激得嫩膚如血,淋漓的汗一層一層,與眼角的淚一同,幾乎要將生命流盡。
望著帳頂,幻意如迎光飛舞的塵埃,牽起她的手,想讓靈魂,短暫地脫離軀殼。
她清晰地感受著,不掙紮,亦不迎合。
輕飄如夢,也,確實是夢。
佛子去後,國師皇甫瓊,求而不得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