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他念著經文的唇,她輕輕地靠近,很近,卻始終沒有觸碰。
下頜滴落的淚,穿過了他的身,滴落華服。
喚著他的名,低頭,隔空牽起他的手。
相曜,就快了。
窮盡皇甫氏滿族之能,製成的藥方,就要改好了。
唇邊漸漸綻開笑容,脆弱、傾城。
不知不覺間,懷抱著虛無的幻想,竟,已度過了,十載光陰。
那麼長,又那麼短。
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
灼熱的呼吸壓抑著舔上耳郭,她一顫,是幻聽嗎……
是與不是,她都不在乎了。
每一回,每一回她都盼著能見他,能聽見他的聲音,哪怕只是模糊一瞬,也夠她捱過許久的歲月。
可這麼久了……
孩子般蜷起,薄薄的肩胛骨蝶翼般微顫,骨節分明的大掌由下而上,寸寸撫過,掌住,嚴絲合縫。
阿瓊……
顫顫睜開眼,淚如淨露,如晴空虹霓,浮起千千萬萬點碎光。
相曜。
唇齒顫著,險不成形。
面頰輕貼,觸感讓她的心漫出顫慄的海,瀲灩粼粼,狎暱繾綣。
他好像說了許多許多話,又好像一言未發,肌膚融進心裡,淌入魂骨,分不清,是他,還是她。
細細的喘如溪,淙淙潺潺,綿延至每一處山澗,時而湍急,時而柔緩。
餘光裡,他修長的大掌青筋浮起,幾近粗暴地碾壓過她無力軟下去的纖臂,重重扣入顫巍巍的十指,用力到骨節發白,經脈鼓動。
皇甫瓊受不住地死死挺起身子,耳邊嗡鳴一瞬高昂,如入天穹。
頸骨仰到極致,一節節撐起薄薄的嫩膚,流暢纖穠裡,有種殘忍扭曲的美。
不知多久。
微黯的光泓劃過空無的帳幔,近了,才看見一隻香汗濘濘的臂,近乎彎折的柔軟身軀,華服淋漓似離魂,和,那雙失神的眼。
氣息輕而促,淚打濕了能打濕的一切,感知漸漸回來,皇甫瓊艱難地半撐起身子,力竭地喘息許久。
案幾上玄翎紋燙金的宣紙平靜祥和,一隻還有些發顫的手小心翼翼移開鎮紙,近乎虔誠地,捧起薄薄的紙張。
不穩的步伐穿過殿內昏暗迷離的光影,穿過數道落地罩與琉璃珠簾,開啟一道暗門,到了書房。
紙張款款放在檀木書案上,舔好徽墨的玉筆落下,鄭重地,上書三字:
清碧丹。
抬首,書案正對之處,巨大恢弘的浮雕靜悄悄立在陰影之中。
與夢境之外,阿瓊在昭煌寺山巔金殿親手撫過的那座,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