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該回了。
阿瓊牽起唇角。
本該如此的,不是嗎?
本該,如此的。
卻止不住洶湧的淚。
她從前,分明,不愛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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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蜷起,獨自一人在院落深處,望著欞窗外金烏西沉。
天邊赤彩霞輝融於灰藍如墨的遠山,絢爛與靜謐共生、相融,不複歸來。
“娘子,晚膳來了,用些吧。”
阿瓊側臉,看著她將食盒中的菜餚一樣樣擺出來,側頰溫柔含笑,燕婉清秀。
望得久了,阿瓊抬手,拭了滿掌濕意。
“娘子……”
桐芷察覺,到她身前擔憂地問:“可是奴婢哪裡做得不好,惹娘子傷心了?”
阿瓊抿唇,閉目又睜開,聲音微啞:“你,與我一位故人,眉眼間很是相似。”
桐芷怔然,“故人?”
阿瓊點頭,淚又深衣襟,“她,為了我,已,不在了……”
桐芷神情一瞬露出相似的哀傷,緩緩低頭,從袖中取出一方繡帕。
阿瓊怔怔感受著軟帕在面上的觸感,看著她眸中的憐惜,眷戀在心裡生根,發芽。
“奴婢知曉節哀二字太輕,可逝者,總是盼著生者越來越好,喜樂安康的。”
“娘子,莫哭了。哭得太久,身子會受不住的。”
“今日的膳食是專為遠行客接風而備,西行一路不易,娘子不顧自己的身子,也莫辜負庖廚的心意才是。”
她說話的神情,不經意間細微的動作,甚至安慰人時唇邊的弧度,都那麼、那麼熟悉。
順她的意坐到食案邊,用食時不禁問:“桐芷,你幼時在皇甫氏,可曾有兄弟姊妹?”
桐芷佈菜的手頓住,兩息後方夾入她碗中,“不曾。”
“奴婢自記事起便是孤身一人,之後,被賣入國師府,才有了一條活路。”
阿瓊看著她的神色,良久,抿唇,抱歉道:“對不起,我不該提的。”
桐芷笑,搖搖頭,“無事,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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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煌寺,長明殿。
無盡的長明燈鋪開一片壯麗的火海,一直向殿後延伸,融入蓮座之上的慈悲佛像間。
每一盞燈背後,都曾是活生生、會跑會笑的人,可現在,他們在世間的痕跡,只餘這一抹不滅的燭火。
可如此,也已比那些無聲無息消失、亦無人記得的魂靈,好上太多太多。
阿瓊跪於殿前,雙手合十,閉目虔誠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