誦經聲漸止,她緩緩睜開眼眸。
長明燈燃於高臺,她卻恍惚,眼前浮現最後見他時,回眸一眼。
景天墜靜靜在腰間,阿瓊低下身子,久久叩首。
從殿中出來時,天已近暗,桐芷為她披上薄氅,“娘子今日,還去崖邊嗎?”
此崖邊並非彌海崖,而是寺中另一武僧嚴守之處,佛子的閉關之所,涇江崖。
彌海崖之海,意指花海林海,涇江崖之江,卻是崖下實實在在的浩蕩湍流,阿瓊每日在崖邊,皆有激流拍岸的水汽蒸騰而上,沾濕裙裾。
崖邊不遠處,就是武僧把守的臨崖小徑,那一日,相曜隨相釋進入,至今未出。
“聖僧若知您日日守在此處,沁著秋露的寒氣,定也不願的。娘子,今日便回去吧。”
她日日前來,桐芷則日日勸她離開。
阿瓊立在崖邊,沒有看向小徑入口,而是倚石望著自崖下翻滾而上的水霧。
天氣晴朗時,清涼的水霧會迎著金烏暉芒,在空中折射出交錯生輝的七彩虹橋,變幻流動,美不勝收。
阿瓊:“寺中清幽,我不若僧人,需日日行早晚課,與其圈在院中,不如出來賞賞美景。”
“若他知曉,也會開心,我尋得了這樣好的一處觀景之地。”
桐芷垂眸,似有嘆息,“您這般,又是何苦呢。”
阿瓊唇邊彎出一抹笑,“去日苦多,來日亦短,總要做一些想做之事。”
桐芷勸解的話,便再說不出口。
跪了半日,又在崖邊這樣久,回去時,已步履蹣跚。
桐芷落後半步,望著她柔弱而堅韌的身影,心上有些泛酸。
她在佛門之地這般久,自然知曉佛子肩負,知曉主持相釋對於佛子的偏執,她而今這般看著她,就彷彿看著一朵至淨至美之花步步走向凋零,不知何時,便淖入塵泥,不複今日。
“娘子。”
“女公子。”
桐芷抬頭,看到候在前路的殷姬,默默行禮,退至一旁。
阿瓊亦見禮,她無心力寒暄,便抬步,欲錯身而過。
天色暗了,殷姬的神色有些看不清。
“女公子這般晚,是又去了崖邊?”
阿瓊步子微頓,良久,輕嗯一聲。
殷姬挪了一步,擋在她身前,“女公子可知,佛子此番,為何閉關?”
阿瓊抬眸。
殷姬見她當真有了反應,雖得償所願,眉目間,卻止不住露出些微難過。
入寺這麼多日了,這還是頭一回,她這樣看他,也,只看他。
悶悶道出打探來的訊息,“之前是養傷,穩定心境,從今日起,卻需不間斷誦經三日三夜,不食米水,以除罪孽。”
阿瓊指節攥緊。
三日三夜……
無米水三日本已是極限,還要,不間斷誦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