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瓊掙紮著睜開眼,看著眼前繡了禪語箴言的古樸帳幔,久久未回神。
腦海中,似有迷霧遮住了記憶,一切朦朧而錯亂,望不清也看不透。
餘下的,只有一下趕一下的喘息聲,還有暈染作一團、絢麗到極致的光影。
汗液交融,死生不能。
餘韻在身體裡悸蕩,她分明沒動,可總覺得,還有控制不住的顫慄在血脈裡盤旋不休。
看向自己的脈搏,心跳……快得有些不正常。
捱著渾身酸軟,艱難側過身子,從床榻上爬起身,長發落在肩頭,遮住半身。
好容易視線清晰了些,她看到什麼,怔怔抬起手腕。
一圈絳紅的指痕赫然在目,將她一瞬帶回了昨日……滿心的歡喜,噬骨的渴求,他終於睜開眼,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傾身壓下。
血色充斥佛眸,激起靈魂的震蕩。
之後的一切,荒唐失控,斷斷續續地,拼湊出的模樣,讓阿瓊又茫然又……
說不清道不明地,銘心刻骨。
好像,自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勾起一縷熟稔與戰慄,流淌出來,佔滿心的每一絲縫隙。
帶著旖旎與……血的腥甜。
阿瓊倏然閉目,睫羽輕顫。
她,為何,會變成那般,連自己都不熟悉的模樣。
心中那些陌生洶湧的情感,那麼真切刻骨,好像將心剖開,讓她被迫看清從前沒有看清、不曾深究的一切。
纖柔的指腹順著掌骨,一點一點,點到了腕間那一圈紅,這樣的紅……
恍惚間,眼前浮現那一日,所謂大婚之夜的紅燭,燭光被鮮紅的喜帕暈染,像流淌的血。
還有……還有師父,不,繾夢的手。纖白的玉手拈花一般,拈起窗欞邊的錯金夔紋爐蓋,薰煙自博山爐中繚繞而出,浮出柔魅旖旎的紅。
那雙手,也繞弄著紅繩,傾身,慢條斯理系在她的腕上,讓她再難過,哭得再厲害,也動彈不得,掙脫不能。
阿瓊看著看著,指尖忽然扣下,如要發洩身體裡的什麼一樣,將本就深紅泛紫的淤痕,摁得發白。
房門傳來一聲響,阿瓊頓住,緩緩抬眼,往門口看去。
透進來的天光映著一個人影,房門闔上,阿瓊方看清。
是……比丘尼法師。
逆著光,神情捉摸不透。
比丘尼來時有一肚子的話,可此刻看著阿瓊的模樣,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了。
長發如瀑散落,包裹著阿瓊的身軀,抬起臉時,絕色的面容脆弱又無助。
她無疑是美的,且這般世間少有的美,如指間流沙、月色曇花,柔弱易碎,讓人見了,莫不痴迷憐惜。
如此,已是珍貴難得,更遑論,她還有這樣的眼神。
純淨、澄澈、剔透,那麼多的苦難,都不曾讓這雙眸子染上半分濁色。
恍若初生,懵懂無暇。
尤物一詞,都不足以概括半分。
應道,
天雕地琢,如仙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