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覺搖頭,邊挪開燭臺擦,邊道:“是我犯了輕信之過。”
轉過身子,正色地又致歉意:“施主隨我出門,無論如何,我都不該自己一個人先回來。”
阿瓊抿唇,良久,輕聲道:“那日的情形,就算小師父在,也不過多一人陷入險境罷了。”
“那惡徒的目標是我,萬一……
便是我連累了小師父。”
“不是的!若我在,說不定,你根本就不會被堵在……”說到這兒方反應過來。
失聲反駁的話頓住,別扭地扭過頭去,嘟囔,“不管,總之,這樣的活施主不必動手,交給我就好了。”
明覺做活是當真利落,有他在,阿瓊想插手都沒空檔插。
最後鼓了勇氣,擋在他面前,“若……若小師父當真想為我做些什麼,可否,可否答我一問?”
咬了下唇,微垂眼眸,光暈透在她的面容,有憂色,亦有赧然。
“可否告訴我,聖僧這幾日,是在何處,可是,出了什麼事?”
明覺的神情有些許不自然,“施主問這個做什麼?”
阿瓊開口欲答,眼卻先紅了。
喉間微哽,“他,他幾次三番救我性命,恩重於山,若,若因我出了什麼事……”
明覺驚訝於阿瓊的敏覺,見她紅了眼,忙道:“不是的,不是因為你,是……”
覺出失言,又住了口。
阿瓊急切,“他當真出了事?”
“哎呀,”明覺苦惱,“施主便別問了,不是什麼大事,再過兩日,施主就會見到了。”
“我,我不能說的,施主還是到時候問法師吧。”
阿瓊見如此他都不答,再想知道也不好再追問。
垂眸:“多謝小師父解惑。”
心上的擔憂不減,魂不守舍的,拿過布巾時,連著兩回都沒拿對地方。
明覺微怔,看著她這般模樣,心裡愧疚不減反增。
走後偷偷在大殿外看了許久,看著她彷彿不知疲累,獨自一人將偌大的佛殿打掃得一塵不染。
最後跪在蒲團上,身影纖細柔弱。俯身叩首時,似岸邊婀娜弱柳,因風雨淋漓,落入水中,幾欲離岸飄零。
明覺知曉,她其實,是不信佛的。
要前往昭煌寺,亦不過為了亡人。
自被法師救回來,在佛殿裡的這麼多日子,今日,是她第二回跪在佛前。
而第一次,說是跪在佛前,不如說,是跪在法師身前。
明覺忽然,便不忍心再看下去。
……
長晝夤夜,漫漫燈火不息,隱隱約約的誦經聲如天外之音,妄圖滌盡世間汙濁。
阿瓊彎下身子,手攥在跪得痠痛的膝上,耐不住地低低咳了兩聲。
原來,禮佛這樣辛苦,僧人修身修心,還要渡化他人,不知一生,會有多少劫難。
而紅塵三千,如她這般掙紮俗世之人,又不知有多少。
救一人易,渡眾生,何其之難。而他,是佛子,生來便是為此。
阿瓊仰頭,望著高高在上的佛像,眼前卻是那夜燭光下,他不疾不徐的耐心溫和。
側顏肌膚的每一寸紋理,都那麼清晰。
初見、開解、關心……她,又何德何能。
菩提子攤開在掌心,握住,便好似握住了他的一抹影子,留住記憶裡轉瞬即逝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