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瓊睜開眼眸,閃電巨蛇一般自天空蜿蜒而下,明亮的紫籠罩了半邊天。
光盛如晝,撼然浩大。
可在阿瓊眼中,在她看到的那一人身前,哪怕這般震撼的天地怒號,也成了不起眼的陪襯。
街巷盡頭,一人高大宏雅,長身踏破風雨荒夜,提燈執傘而來。
玉白僧袍不染塵埃,容色玉曜,光暈凝照下,仿若天神降世。
寶相莊嚴,滿目慈悲。
他緩步行至近前,以單掌行僧禮,口中唸了句佛號,淡然宏雅。
“眾生皆苦,施主,當懷慈悲之心。”
話音未落,屠刀接連落地,幾名黑衣人匆忙爬起,躬身行禮,再無半分不敬。
“相曜大師。”
……相曜大師,來者,是,聖僧相曜?
阿瓊憶起不知從何處看到的話。
大師,佛的十大通號之一,世間之人,不成佛者不能稱大師。
唯一的例外,便是天生佛子,九宗聖僧。
聖僧位比帝王,世間唯有一人,名喚,
相曜。
……
身墮泥淖之人,仰起頭時,如攀浮木,如見歸途。
黑衣人拾刀離開,天地之間,只餘他們二人。
檀木佛珠繞在剛勁的手腕,大掌無痕,緩緩向她伸來。
“施主。”
她怔怔看著他,看他那雙裝著整個天下的佛眸,看他輕彎的唇角,看他神情中若有似無的,憐惜。
或亦可稱之為,悲憫。
手伸入他的大掌,被緊緊握住,暖意浸到心底,漫開莫名而沉重的酸楚。
“聖僧。”
她啞著嗓音,幾乎只發出了氣聲。
大掌溫和有力,將她拉起,鮮紅的嫁衣義無反顧地撲向僧袍,破敗糜豔的色彩染上佛光,柔順相貼,落下幾分安寧。
如雛鳥歸巢。
分明初見,竟似……
重逢。
聖僧眸光如微涼的暮雨,落在她單薄的身軀。
“施主可還能走?”
阿瓊驚醒一般,松開他的手,後退一步。
不該這般近的,也,怕自己髒了他的僧袍。
倏然,虛弱藤蔓一樣纏上四肢,耳邊炸開嗡鳴,視野頃刻間被夜色吞沒。
很短暫,再回神時,他的臂彎託著她。她濕透的長發落下來,在僧袍黏出道道濕漉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