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之前還沉浸在這個氛圍中,以痛制痛,專挑死路走。不過死肯定是不能死的,就算投胎到下輩子去找祁天,祁天都不帶理他的。
在這個絕境裡,他只要想想祁天,就能一步回到生路上來。
他遇到霍叔,與其說是跟霍叔交朋友互相慰藉,不如說是他抓住了霍叔這塊浮木,轉移了注意力,探出水面大口呼吸,腦子裡的氧氣增加,理智也開始回籠,人也重新回到陽間來了。
小叔問:“後來複查過嗎?”
江陌答:“沒有。”
江陌此時是真的問什麼答什麼了,天大地大都不如祁天會生氣大。
客廳裡中醫、西醫輪番上陣,把江陌的身體狀況剖了個底朝天,等江陌回過神來時,發現客廳裡的聚餐氛圍從之前的歡樂變得有些沉重,老爸老媽做完飯都沒有招呼大家上桌吃飯,坐在旁邊認真地聽著這場中西醫聯合會診。
盡管江陌把一些嚴重的事往輕了描述,只說了個七七八八的真實情況,也不影響爺爺這個經驗豐富的老中醫得出會診結論。
江陌的身子虛得很,氣血虧損得厲害,在醫生面前,身體的問題全部暴露無疑。
爺爺的一句‘鬱症’,江陌還沒有聽明白,小嬸緊跟著來了一句‘就是抑鬱症’,江陌驚得兩個眼珠子都瞪出來了,下意識就想反駁。
我沒有,我好得很,我就是吃飯不規律,胃不太行,我好好吃飯就可以了。
江陌抬頭看著祁天,看見祁天正面無表情地盯著茶幾思緒遊離。
祁天聽完這一整場會診,對他在q城過得不好,不好好吃飯,難過,不開心有了具象化的瞭解,這是一把刀子一把刀子地變成實體紮進自己的心裡。
江陌肯定想不到此時的祁天腦子裡正在穿越,穿越到三年多以前,自己親手把照片送到校長辦公室去,順帶遞上一封辭呈和一封道歉信,或者懺悔書也行,再配合學校處理此事的一切後續,然後拽著江陌回北京,自己守在z大校門口不準他踏出校門一步。
不,應該穿越到四年前,小刺蝟考完高考,我就辭職,去北京陪讀,走之前把照片貼到學校的公告欄上。
不對,我應該在六年前就開始給他洗腦,野獸就應該要被馴化成離不開馴獸師的家畜,絕不能離開自己的主人!鎖鏈就應該套在他的脖子上,再緊緊地攥在自己的手心裡,通上電,他離開我半步就有電流穿身,癱軟在地不能動彈。
不,來不及,應該回到他12歲的時候,沖進他媽媽再婚的婚禮現場,把婚宴砸得稀巴爛!
不夠,應該回到他10歲......不,回到他5歲......不是,回到他剛出生的時候,從産房裡把他抱走,然後開始每天給他洗腦,告訴他‘你永遠都不能離開我身邊半步’。
小叔的話打斷了祁天的穿越:“小天,你明天帶他來我們醫院再做幾個檢查。”
祁天的時光穿梭機在空中墜落,跌到地上,把自己摔得七零八碎:“嗯。”
“我......”江陌的話沒說完,被祁天打斷,祁天握上江陌的手,神情冷靜,神色如常,聲音有點空:“沒事,爺爺說了,吃副藥就好了。”
江陌望著平靜的祁天,沒說話,手上是祁天大力攥著自己的手傳來的痛感。
“吃飯吧,吃完飯再聊。”老媽終於想起吃飯的事了,招呼著大家上桌吃飯。
大家都起身往餐桌邊走,祁天也起身站了起來,江陌抬頭看著他沒動。
祁天低頭看著他,鬆了手上的力度,拉著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語氣平靜:“吃飯,今天有你喜歡吃的田螺燉雞,我爸做的,但你胃不好,田螺只能吃一個。”
“嗯。”江陌聽話地站起來答。
祁天帶著他往餐桌邊走,剛走兩步突然湊到江陌的耳邊說:“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你是我媳婦。”
江陌愣住了,腳上瞬間就好像掛上了千斤鐵,一寸都抬不起來了,停住腳步看著眼前正往餐桌邊落座的那一大家子人。
下一秒,江陌的腳又好像掛上了風火輪,只想轉身就走,奪門而出,這就跟突然被扒光了衣服一樣,只想立馬找個地方躲起來。
江陌剛條件反射地往門口側了側身子,祁天扣著他的肩,強行地把他往餐桌邊帶,這對江陌來說,就相當於他正裸著,然後祁天帶著他走到眾人面前,被眾人圍觀。
一想到他們從一進門時就心照不宣了,自己還像個傻子一樣停留在三年多以前,江陌此時臉上的尬笑,都可以掰成一瓣一瓣了。
再次對上張誠軒的視線時,江陌覺得自己可以在他的眼睛裡讀出一篇8000字的小作文,他眼睛裡的東西可太豐富了,自己之前怎麼沒看見?
餐桌上眾人都神色自然地交談,只有江陌一個人不自在,特別是祁天還在旁邊晾著他。
江陌轉頭看了一眼祁天,祁天從上桌後就開始自顧自地在吃,沒有招呼他的舉動,獨留江陌一個人在這裡頭皮發緊,一如他第一次跟老爸老媽彼此心裡跟個明鏡似的碰面。
祁天是故意的,他故意在這個時候告訴我這件事,他生氣了,他在懲罰我。
江陌收回視線,低頭扒飯,碗裡的菜不少,但沒有一塊是祁天給他夾的,江陌吃著飯突然覺得有一股委屈和心酸在心底蔓延。
江陌碗裡的菜一直不斷,捧著碗接過其他人一次又一次的投餵,菜過半巡,一塊剔了刺的魚肉被放到江陌的碗裡:“能吃多少吃多少,不要硬撐,田螺還想吃就再吃一個。”
江陌看著魚肉眨了眨眼,沒抬頭地答:“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