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能不能給我一根煙。”
陳樂酩看著爺爺請求。
爺爺做不了主,回到值班室,拿起擱在桌上的接通中的電話,問了一樣的問題。
“能不能給他一根煙?”
對面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傳來餘醉沙啞的聲音:“他還在哭嗎?”
“不哭了,瞧著是吐過,吐出來的東西裡有血。”
餘醉攥著手機,從唇縫裡擠出一口氣,“……給他吧。”
車裡沒開燈,汪陽也沒說話。
餘醉隔著前擋風玻璃看岸邊那團蜷縮起來的影子,快要被濃重的夜色和大雪吞沒。
十四年了,他從沒捨得讓弟弟像今天這麼難過。
說好只讓他疼一回,但好像要疼五六七八回。
汪陽也點了根煙,降下車窗,讓海風吹進來。
“你就讓他自己在那兒哭啊?”
餘醉沒作聲,幾分鐘後,他彎下腰,像陳樂酩那樣把自己蜷縮起來。
汪陽罵了聲操。
他想愛這種東西可真是恐怖。
無形無色,看不到摸不著,卻能輕而易舉要掉人半條命。
兩個人如果愛到這種地步,是不是註定會是個無人生還的下場。
他們的世界太狹隘了。
狹隘到只有彼此,彼此扮演著彼此生命中的所有角色。
哥哥,弟弟,父母,孩子,朋友,愛人。
所有世俗意義上的親密身份,對他們來說都是同一個人。
一種關系崩斷了,還有另一種關系存續下去。
他也曾不解,餘醉對陳樂酩到底是親情還是愛?
後來慢慢明白,這兩者壓根不能分割。
上天註定他們這輩子都要綁在一起,超脫血緣和年齡之外的羈絆,是以愛為名立下毒誓的咒語。
黑暗中亮起一簇橙紅的火光。
陳樂酩嘴裡叼著煙,一手擋著風,按下打火機給自己點上。
跳動的火焰在他眼底稍縱即逝,火光映在他肉感的臉上有種不同尋常的冷豔。
他低頭吐了口煙,又被風吹回到臉上。
白霧彌散在那雙哭紅的眼上,他皺著眉嗆了一聲,歪頭繼續去咬。
他很少抽煙。
能抽但是不喜歡,甚至還有點怕,刻在骨子裡的那種怕。
十八歲剛過半的時候,他曾鬧過一次失蹤。
兩天一夜,回來就學會了抽煙。
當他在哥哥面前堂而皇之地吞雲吐霧,用一種挑釁的姿態一根接一根抽個不停的時候。
餘醉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問他跟誰學的。
他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