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並不能沖淡一切。
事實證明,時間狗屁都沖淡不了。
影片裡勞拉多次問他哥為什麼要割自己的舌頭,哥哥神志不清什麼都說不出來。
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
他被電擊後渾渾噩噩地癱在床上,破碎的眼睛望著虛空,滿是自己折騰出來的瘡口的手虛虛地抬起來,撫摸著空氣中不存在的人影,問:“kitty,你就這麼恨哥哥嗎?”
“哥哥知道錯了,哥哥改好不好……”
陳樂酩捂著劇痛的胸口,嚥下一大口帶血的唾沫。
無聲的淚水彙成一片海,他是溺死在海裡的一頭鯨。
“樂樂,樂樂?”
一個佝僂著腰的老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面前,又叫了他多久。
陳樂酩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空洞的視線挪到他身上。
是碼頭徐爺爺。
以前貓咪號的大廚,給他們哥倆做了很多年飯,後來年紀大了不適合再下海,又不願意就這麼退休,哥哥就讓他回到陸地,守著他們的碼頭。
那次夜釣守在值班室的老爺爺就是他。
爺爺問他:“你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這?”
陳話,沒反應。
爺爺又問:“是遇到什麼難處了嗎?和爺爺說。”
陳樂酩依舊沒反應。
爺爺侷促地搓了搓手,突然從背後拿出什麼來遞到他面前。
陳樂酩垂下眸看,居然是一桶熱氣騰騰的海鮮泡麵。
爺爺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我今天沒釣到什麼海鮮,就給你放了點蝦和北極貝。”
小少爺最愛往泡麵裡放這兩樣,他還記得。
陳樂酩沒接,愣愣地望著那桶面。
良久,他問爺爺:“為什麼給我這個。”
爺爺擰著眉頭支吾半天,還是說了實話。
“他交代過我,如果哪天看到你一個人來海邊,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就給你泡個泡麵,你吃飽後心情會好一點。”
陳樂酩的睫毛顫了一下。
伸手把泡麵接過來。
小時候每次心情不好,他都會藏進貓咪號裡躲起來。
現在沒辦法進去躲著,他就坐在外面看。
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唯一不變的就是,哥哥總能第一時間找到他。
即便自己找不到,也會讓別人幫忙找。
陳樂酩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個偉大的神仙發明出的“哥哥”。
哥哥,哥哥……
這麼平常的一個稱呼,這麼普通的兩個字,因為餘醉,生生變成了兩顆刺進他頭骨中、刺進他靈魂裡、從生到死禁錮他一輩子的鐵釘。
哥哥是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無聲無息又無微不至地落進他人生中每一道幹涸的溝壑。
他找不到不愛他哥的理由,可他的愛卻給他哥帶去了無盡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