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廠只上午有活,他中午就著水吃兩個饃饃,下午去旁邊建築工地鏟水泥,晚上再吃一個饃饃,之後就去另一個場子趕夜班,趕到淩晨兩點,回家陪弟弟說會話,握著他的小手摸自己的臉。
就這樣沒日沒夜地幹了一個多星期,錢還沒湊夠,弟弟先癱了。
晚上回家時弟弟躺在床上,沒朝他伸出手。
他逗他:“今天不要抱嗎?”
陳樂酩眨巴著無法聚焦的眼睛“看”向他:“哥哥很累了,不抱了。”
餘醉沉默半晌,去摸他的腿。
沒有反應,腿間的被褥有股尿騷味。
“對不起,我尿床了……”
陳樂酩崩潰地哭出來:“對不起哥哥,我沒有忍住,我……我……”
“沒關系,沒事。”餘醉把他抱起來,“洗幹淨就好了,樂樂還是小孩,小孩兒就是會尿床。”
他抱著弟弟去燒水,給弟弟洗澡,洗完擦一點鬱美淨,再換上柔軟幹淨的衣服。
他把弟弟照顧得很好。
即便眼睛看不見,雙腿走不了,大小便失禁,還是一個幹幹淨淨的小孩兒。
反觀他自己。
已經一週沒有換洗,手上的血痂掉了又結,渾身上下都是做苦力的汗臭味。
爺爺說過,人活一天就要立正一天,要把自己活出個人樣兒來,要腳踏實地,要吃苦耐勞。
但腳踏實地救不了命,吃苦耐勞也救不了命。
醫生說一旦腿不能動了就要立刻去醫院,不能再拖。
但他手裡的錢全加在一起,別說請專家做手術,就連入住都辦不了。
他要想辦法賺快錢。
快錢得拿命換。
磚廠老闆給他介紹了一家地下拳場。
他被蒙著眼帶進去,空氣中的血腥味混著觀眾的叫嚷撲進鼻腔。
拳場當家的姓李,都叫他李哥。
餘醉跟著叫了一聲李哥。
陷在柔軟沙發裡的男人眉毛一挑,伸著小拇指去掏耳朵,彷彿被這樣一條爛命叫哥都嫌髒耳朵。
“規矩知道嗎?能打完嗎?”
拳場有個規矩,不吃開門紅。
第一把贏了個大的就想開溜?
想都別想,掃了客人的興就一分錢都別想拿。
要打就連打三天,三天六場,贏一場給一萬,六場全贏給十萬。
中途退出一分沒有,打死打殘概不負責。
餘醉點頭,在協議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簽名,就是要賣掉自己的命。
五歲那年貼在頭上的紙條又回來了。
只不過當時是人fan子給他貼的,紙條上寫著【混血男嬰、血型稀有】。
現在這個,是他自己給自己貼的。
像古羅馬鬥獸場裡的奴隸一樣,他被清洗幹淨戴上手環,關進鐵架搭的拳場。
沒有規則,不分量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