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們只想要錢,只想活命。
不管抓到對手的什麼部位都會拼命攻擊,拼命打,砸!摳!撕扯!甚至連牙齒都用上!恨不得在人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只要對方站不起來,自己就能多活一場。
那對餘醉來說是生不如死的三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地上全是血,他踩著血水滑倒,對手見狀瘋了似的撲過來用腳去踩他的咽喉和肋骨,他伸手格擋,掰斷對方的腳腕。
他想了很多很多死法,不是自己的,而是弟弟的。
如果他回不去,陳樂酩只剩死路一條。
餓死、渴死、摔死、凍死、被闖進小木屋的野獸咬死,被吃掉,連骨頭都啃光。
他逼著自己一幕一幕地在腦子裡重複這些畫面,場下那些叫瘋了眼的觀眾在他眼裡變成各種各樣慘死的弟弟,這些弟弟支撐他堅持到最後。
他贏了四場,輸了一場,還剩最後一場。
最後一場不管輸贏,只要他能活下來,都能拿到四萬,加上他手裡攢的幾千,幸運的話就能請到專家給弟弟做手術。
但最後一場開始前,李哥找到他。
最後一場的對手是個一場都沒贏過的中年人,所有人都知道餘醉一定會贏,大盤全壓在他身上。
“我要你輸給他。”
李哥買了反注,要餘醉打假拳。
“只要你戲做得漂亮,觀眾看不出來,我就按連贏六場給你算,到手十萬,怎麼樣?”
餘醉不懂,但知道這裡面的水很深。
“我沒做過戲,怕被看出來害您賠錢,第六場我照常打,不管輸贏那一場的錢我都不要,贏了就當孝敬您,我只要四萬。”
李哥斜著眼睛睨他:“行,小小年紀倒挺懂事,我這個人啊,就是心善。”
餘醉成功打贏第六場,經理扔給他一個牛皮紙包。
他把手上的血擦幹,小心翼翼地一摞摞數清,整四萬,臉上露出個小孩兒一樣的笑,真好。
那包錢只在他手裡呆了五分鐘。
走出拳館的時候,有幾個人在門口堵他。
他意識到什麼,轉身往回跑,同一時間腳步聲從前面沖過來。
他走投無路,撞開廁所的門,想都沒想就從二樓跳了下去。
寒冬臘月,地上積著一層半尺厚的雪。
他掉在雪地上,白雪洇出紅血印,爬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前跑。
風夾著雪粒子割在他身上,血淌了一路。
前面路口有光,有來往的行人,只要跑進去就能得救。
但那短短幾步路,餘醉跑了一生都沒跑到。
鐵棒砸在背上,懷裡的錢被搶走了,他趴在雪地上,抓住李哥的腳踝:“求求你,我弟弟要死了,求求你……兩萬,兩萬就行……”
李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還是那樣的眼神,人上人看一條爛命的眼神。
“嗯,你弟快死了,你媽快死了,你爸出車禍了,你被騙了,你欠高利貸了,還有什麼?啊?我說你們這些臭要飯的一天天的有完沒完?沒人關心你家怎麼了。”
他在餘醉臉上甩了兩百塊錢:“爛命一條,早死早超生。”說完就走向路口。
路口依舊亮著燈,打扮光鮮的行人來來往往。
餘醉有一個瞬間覺得李哥說得挺對:各人有各命,有人生來就要享福,有人生來就要吃苦。
他爬起來,拖著瘸掉的腿走了半個晚上,才走到家門口。
小木屋關著燈,爐火也沒點,玻璃窗上有個小洞,洞用厚厚的塑膠膜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