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醉面無表情地拍拍他後背。
之後一天,爺爺帶他去吃席,席上一個小孩兒偷偷抿了口酒,辣得哇哇大叫。
孩子的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圍成一圈,心肝寶貝地叫著哄。
餘醉問爺爺:“那個孩子怎麼了?”
“小寶貝喝醉啦。”
然後餘醉就給自己起了現在的名字。
餘是多餘的餘,醉是寶貝的醉。
但這個名字並沒能保佑他當多久的寶貝。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
窮人總是更容易生病。
害怕孤獨的人總是會變得孤獨。
爺爺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咳嗽的,當他發現的時候咳出的痰中已經夾雜血絲。
一輩子都戒不掉的煙很快就戒了,睡覺也戴著口罩。
一旦喉嚨癢他就趕緊出去,生怕餘醉聽到。
但咳嗽和苦難一樣,怎麼都瞞不住。
吃飯時他咳出的血噴濺在桌上,染紅了一鍋湯。
他看著餘醉,餘醉看著他,爺孫倆沉默良久,一起起身,走到外面。
還是家門口的柴火垛,還是下雪天。
餘醉問他:“你要死了,是嗎?”
他從不避諱死亡,那是他九歲時就想奔赴的天堂。
爺爺點頭:“我太老了。”
都八十歲了,也該是時候了。
“還有多長時間?”
“醫生說最多還能撐一年。”
“你想埋在什麼地方?”
“山上吧,山好,轉頭回屋洗碗。
三句話聊完了一個人這輩子最後一件大事,餘醉開始做棺材,挖坑。
爺爺覺得挺好,早早準備著,那等一天真到來時就不會太疼。
可他慢慢發現不對勁兒。
大棺材之後又做了個小棺材,大坑旁邊還有個小坑。
他看著餘醉挖完兩個坑,在坑旁邊撒上花籽,花籽一顆一顆丟進去,他眼淚一滴一滴落下來。
“不行,小魚……”他第一次在餘醉面前哭成這樣,說不行,你才十四。
餘醉沒理他,繼續做。
他的話始終不多,厭惡謊言已經厭惡到連講話都覺得惡心的地步。
主意卻很大,他做下的決定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會改。
爺爺不同意,不接受,搶過鐵鍬,四處挖土把那個小坑埋上。
他埋上餘醉就挖開,再挖開他又埋上。
後來兩人折騰得渾身都是土,他快哭瞎的眼睛裡都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