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身後這個狠角色幹脆利落穿了我的心。
我搖搖晃晃要下滑,在痛得晃蕩的視線裡,看見小天手肘撐牆,翻側的上身伴隨長腿高腳從下往上自我身側擺出一道弧,直朝後面的月露踢去。
月露要避他的動作,便得撤手。
我的胸腔處又是一片血肉攪動的撕扯聲,我便是尚能忍著沒把一口血哇啦噴出來,都覺一片洶湧泛濫堵在喉嚨口。
月露用的那隻鮮血淋漓的手擋開小天的攻勢,一擋一壓之間,借我的肩頭為支撐使出一招橫踢,重將小天踢下去,絕不允許他爬上來。
我嘔心瀝血不得不又做一回半撲下去拉人的橋段。
世上格鬥技眾多,我、小天、皮皮三人所練皆有不同,但他們倆人的更偏霸道狠厲一些。
小天有五成功夫是從皮皮身上偷師而成,這是他自小挨皮皮揍的好處;剩餘的五成則是他倆人十五六年歲叛逆期從阿年聘請的專業教練處學的。兼他身負怪力,打起功夫來是如虎添翼的。
他本該尚能和月露一戰,卻弄成這樣上不得下不行的被動尷尬局面。我拉著吊在半空的他,說不盡心塞滋味。
我低喝一聲將自己翻身過來,以一個難度高得能把自己感動熱淚盈眶的姿勢——一手反著拉小天,一手壓在牆頭為支撐平衡身體,以雙腳出招接月露的攻擊。
我尚自嘲月露這時竟也十分講究面子,旁觀的兩只蜘蛛無一膽敢上前乘人之危多事。
但再如何也改變不了今日的倒黴實為直黴透頂,被壓制在牆頭上,一頭拉人,一頭動手,後果便是很快將自個兒也搭出去——被月露一腳踢到肩頭失去平衡,翻出去了。
落下之時在千鈞一發裡險險一手勾住牆頭,絕處逢生,但小臂從手腕到肘關節像叫一個鐵刷給刷下一層薄薄的血肉皮條來,擦傷了;身體則像一張摔鍋餅,紮紮實實和牆壁來上一回親密接觸。
五髒六腑也不曉得有沒有在裡頭給摔成渣渣糊?
小天在下頭,面色繃成一白紙,眼裡全是擔憂:“阿離……”
我冷汗涔涔寒氣覷覷和他說句好話:“我還勉強可以……”
只一句話,和小天手臂攀纏的手,還有勾著上面牆頭的手,我的胸腔,我的身體,痛得恍若渾身血氣在熱浪翻滾。
我喉頭甜膩,嘴邊溢位血跡來。
我今兒著的白襯衫,胸前鮮血淋淋染得一片殷紅。我可是喜白的,這襯衫也是千挑萬選挑中的款式。因著我平日是個懶蛋,白色易髒,所以我的白色衣物從不敢多置。
月露這人,無一絲體諒他人感受的善意,既傷我身亦傷我心愛之物,著實可惱。
我抬頭,她在我正上方無甚表情的望下來,眼神裡,是觀賞,有探究,存疑惑,亦有更深邃的,但所有的情緒都極其淡薄,幾乎教人不能看出。
如此境地,我只有拖延時間或分她注意力以求空隙。
因為對她有諸多疑問,所以不需搜腸刮肚尋話題。
我忍著周身痛,喘聲說:“寶兒身上的圖騰這些天再沒有發生過異常,皮皮也重新加固過防護結印,縱是最終奈何不了你,也不該是這麼輕易就能被你破了的。”
難道當真我們對月露的深不可測失算到這等地步?若連皮皮的本事在她手下都是如此不堪一擊的話,那麼她是進化到何等可怕的程度了!
毫無預兆的,就這樣破了皮皮的防護結印,佔據寶兒的身體。
我猛然想起和唐樓交戰那晚,桑宅外面的結界亦是毫無預兆的破了。
為什麼會這樣?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胸前的血淋淋瀝瀝淌著,我很想捧著傷口好好哀憐自己一會兒。但上面的人可能一心只想看看怎麼才能把我弄死。
月露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倒像說的和這沒關聯的事:“這個身體嗎?其實你倒是不用太緊張,我只是暫時借用她來見你一面。我想了一百年,等了一百年,很想再見你一面。我花了上千年的時光才只能做到保肉身兩三百年不腐,可我在一百年前卻遇見你。那隻狐貍太狡猾了,他用你來對付我,不過確實很出其不意。我那個肉身毀在你們手裡,讓我這百年來好生苦惱。要找一個合適滿意的肉身,可不容易。”
我特別注意到她的用詞,暫用。我早從狐貍那兒得知月露對宿體的選擇是有條件的,我不敢十分確定:“寶兒不是你的目標宿體?”
月露卻幽幽說:“你挺在意這個女孩子。”
我沒搭腔,我杜絕一切浪費我力氣的談話。
眼下快成絕境的困境未曾想到辦法破解。我和小天像兩只串在一起的螞蚱吊在高三層的樓外,晃蕩,而上面是隨心所欲可以將我們踩下去成開花爛肉泥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