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前的事可不能怪我。
大熊是久當一方稱霸的王,無論是叫我哥還是叫我姐,他都覺得有點兒損他赫赫威名。
當年我和他第二次見面,他山寨來一外來客。一山不容二虎,外來客要和大熊爭地盤。
勝敗乃兵家常事,大熊當年是落敗的一方,被揍得很是慘無人道。
我見到大熊時,他已經不是威風凜凜的山大熊,而是有氣進沒氣出的犬狗熊。
手下一幹被打得灰頭土臉的小弟圍在他床邊擦淚抹鼻地哭喪。
我在山裡採藥用皮毛水平的醫術給大熊治傷。
大熊皮糙肉厚,雖然看著都要準備棺材了,但吃藥熬幾天後,到底把命根子給熬回來。
那次,大熊趴床上養傷半年之久,好之後,說要跟我稱兄道弟。
他手下一眾小弟時隔百年,對我的態度也終於和顏悅色起來。
不過我端端莊莊看了大熊半天功夫,笑吟吟問他是打算叫我哥還是叫我姐?
大熊那張熊臉羊瘋癲似的一陣痙攣,憋了半天,說,要不算了吧,咱還是痛痛快快喝酒。
我倆便這樣到底沒能黃天在上拜上一拜結成把子。
如今大熊倒反過頭怪我。
大熊對我翻白眼:“你現在可是叫那先生兄長。”
連大熊都學會翻白眼了,我不曉得是該笑一笑還是緘默言語比較好。
大熊審視地盯了我一會兒,忽地嘆氣:“你居然會叫一個人類做兄長,我以為你要這樣一個人直到世界盡頭。”
我頓了頓,兩手一攤:“怎麼說……可能就你常說的,緣分那麼一回事吧。”
大熊通常不愛糾結,他的熊生瀟灑又坦率,一聽,哈哈大笑,一隻熊掌又使勁拍我肩膀:“對,緣分,說得好!”
咱的小身板劇烈地晃了晃。
我默默站穩腳跟,語重心長:“大熊,你再這麼用力拍,我這身小骨架就給你拍散了。”
大熊當即誇張地仰天大笑起來。
約好下次再聚詳聊,我告別大熊,和阿年一起離開夜校。
我決定馬上到大熊所說的廢棄樓後山看看。
城西廢樓是本城最早的開發地之一,那裡並非遠在郊區之外。
隔著一條不大不小的河,對面的一片地以前也是住宅區,後逐漸衰落,一直荒廢至今。
我和阿年到達河對面的這片曾經住宅區,路越來越不好走,車速不得不慢下來。
坑窪多石的路面使得車身不時顛來倒去,身後城中的燈光似遠在天際又似近在眼底。
我從後視鏡看著,只覺得像漫天的星芒全隱藏在小小的一片鏡片裡,不停隱約閃爍。
橫跨兩岸的大橋也是嚴重的危橋,橋欄多處坍塌,橋身數條歪歪曲曲的裂縫。
不過這片荒廢區確實是無家可歸之人的好去處,既非遠離這座城的繁華之外,一棟棟荒廢的建築樓又能遮風擋雨。
橋不安全,我讓阿年把車停在這邊,我自己走過去。
阿年淡淡說不用,平靜如常把車子開上橋去,一路保持平穩車速透過。
到了那邊,把車子停在離著廢樓有兩三百米的空地上,這才跟我說到了。
接下來的地方阿年不會再陪我。
從十年前他識別我身份開始,我們之間就存在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
阿年知道我是什麼,知道我的世界會經歷什麼,但他極少過問且從不真正參與。
我很滿意我們之間的這點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