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切切地見到了玄淵,所有人反而不敢上前了。
熹月踏進淺水裡,流水很淺,還沒不到腳面。
走了幾步,熹月忽然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明亮。
玄淵的眼睛,是睜著的。
“他,他還活著,我聽到了,他的呼吸聲。”珝歌小心翼翼地說,生怕他的話會改變這事實似的。
“玄淵!”
再也忍不住了,兩邊的人同時朝著玄淵跑來。
熹月撲倒在水中,小心翼翼地托起玄淵。
“你還活著……”
玄淵的聲音虛弱,但他仍然淡淡笑著:“我,我答應你了,會做到。”
“我知道。”熹月的淚珠砸落到玄淵的臉頰上。
玄淵笑著,這是第一次,見到他毫無顧慮,單純是因為喜悅而笑。
就像個孩子。
頑老並未上前替他診脈,而是幽幽地說:“你贏了。”
玄淵微微搖頭,說:“我沒有打敗它,我只是平息了它的憤怒。”
“咬文嚼字,那還不是一個意思!”羅驍熱淚盈眶。
“原以為,我自己能做到,現在我才明白,平陽先生為什麼沒有親歷而為。”玄淵道。
琅歌道:“是因為,需要閬風六士全部人的力量。”
“不錯,但不是閬風六士,而是你們,用唐先生的話說,是新的乘風人。”玄淵贊許地點點頭。
曉行雲露出一抹苦笑:“華帝縱是不願意,風來了,他也阻止不了了。風不會停止的。”
玄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目光一一劃過每個人的臉龐。頑老,羅驍,琅歌,珝歌,曉行雲,鐘長野,一方,最後,玄淵看向耿介,耿介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玄淵已經沒有力氣點頭了,他只是用黑亮的眼睛,便傳遞了所有的意思。
最後,玄淵看向熹月:“深淵漆烏混黑,微弱的一縷光芒,便足夠安慰了。我該謝你。”
“玄淵?”熹月一怔,這話說得,怎麼像是離別的話?
玄淵輕咳一聲,嘆道:“有酒麼?”
都是狼狽極了,誰身上還帶著酒水?眾人手忙腳亂了一陣,才在頑老身上找到了酒囊,匆匆地斟了一斛,轉而捧給玄淵時,熹月忽覺臂彎一沉,玄淵的眼睛已經合上。
“玄淵?”熹月失聲輕喊。
在看到玄淵的瞬間,所有人都知道了結局。
他只是在等待最後的告別而已。
已成定局,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忽然,從臉頰開始,玄淵身上的黑跡漸漸消失了,很快,就恢複了他本來的容貌。
這個樣子,如同熟睡一般,不同於平日驚醒於任何風吹草動,他睡得很熟,如孩童一般,眉宇舒展開來,微含了無牽掛的、心滿意足的笑意。
忽然,風來,這個人,化塵而去。
死前,玄淵流下一顆清澈而沉重的淚滴。
他死了,他什麼都沒有留下。
他就像一陣風,吹來了動蕩,又吹平了皺紋,然後,走了。
玄淵消失後,一隻雪白的鷹飛過山間。
徘徊了三圈,長鳴之後,元鷹追隨著白鷹而去,再也沒有回來。
這個將一眾乘風後人捲入風雲的人物,就這麼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