珝歌也說:“多謝先生,多謝降香姐姐。”
琅歌把珝歌帶在身邊是十分英明的舉動,他們這邊,有各自獨立的房間,而另一棟樓裡,只有兩張大通鋪。鐘長野把明玕弟子全趕到另一張通鋪去了,可憐明玕弟子,十餘人擠在一起,在頑老勸說之下,鐘長野才鬆口,叫了鐘悟一個人過來。
鐘悟苦著臉、趿拉著鞋子,顯得不太情願。
“怎麼,你還願意跟那麼多人擠在一起嗎?”羅驍納悶。
“沒有沒有,我,我就是有點受寵若驚。”鐘悟連忙說。
曉行雲差點把水噴出來,他比較理解鐘悟的心情。畢竟,在他帶隊走鏢的時候,和他關系再好的鏢師,一般情況下,也不願意和他同榻、甚至同屋而眠。倒不是為別的,只是地位懸殊,靠得太近反而導致心裡別扭而已。
唉,倒是浪費了鐘長野的一番苦心。
今天,是無月之夜。
玄淵悄悄起身,毫無聲息地走出了房間,屋裡鼾聲四起,明玕弟子再緊張,也抵不過連日疲憊,早就睡熟了。
不過,在玄淵的身影消失後,耿介睜開了眼睛。
他的手已經要掀開被子了,忽然想到了什麼,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玄淵來到屋頂,熹月已經等在那裡了。
“有事嗎?”玄淵問。
熹月聞聲,卻仍舊沒有轉過身來,清澈的聲音緩緩說著:“你的‘翊’字,含有一個‘羽’字,我的‘翩’字,也有一個‘羽’,覆羽而飛,乘風而行。此外,你還有個‘立’字,我的‘靖’中亦然。有言曰:雷風恆,君子以立不易方[雷風恆,君子以立不易方:出自《恆·象》。君子做事情不能改變人生最根本的道。]。玄淵啊,我們的道,在出生時就已經被立下了。”
即便沒幾個人知道,他們的本名,仍舊是南天翊和平靖。
“你都知道了。”玄淵微微垂眉。
“是啊。”熹月的長發在風裡微揚。
玄淵:“什麼時候的事?”
“在姑蘇,竹河所言,前幾日與修能也說了一些。”
“這樣啊。”
“你是跟著平陽先生長大的,你和他像嗎?”熹月轉過身來,正面看著玄淵,眼神如同初次相見。
玄淵搖頭:“或相似,但非也。”
一身武藝心志皆承自平陽先生,若說不像,難免說不過去,但是玄淵自己很明白,他和平陽,是完完全全不同的。
“是嗎。”
“失望了?”
“嗯嗯,”熹月搖頭,“幸好不是。”
幸好不是,你只要不會像平陽先生一樣,以命犯險就好了。
“為什麼要告訴我,你都知道了的事情。既然你知道我有心隱瞞。”玄淵問。
熹月淺笑:“我的目的很簡單,現在,你不許有事情再瞞著我了。”
玄淵忍不住笑了一聲:“你怕我怎樣?”
“怕你……逞強。”熹月道,“我只想告訴你,我和你,站在一個地方。”
“嗯,現在,的確沒有必要了。”玄淵的視線掃過屋頂,“因為我已經找到乘風盟了。”
“謝謝你,相信我們。”熹月道。
玄淵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目送著熹月離開。
他轉而迎風而立,深不可測的山間,烏黑一片,但玄淵總覺得,他能看到一個地方。
天上沒有星辰和明月,其實有時候,這樣光芒就藏在身邊,只是忙於仰望,沒有注意到而已。
玄淵神色凜冽,抬手拽過腰間掛著的酒壺,單手用拇指搓開蓋子,先是高舉,彷彿在與誰相敬,方才一飲而盡。
清亮的酒聲,消散在夜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