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漏發出細微的聲音,賴葉人或許會來,或許不會,這是一場賭博。
華帝南巡,勢必要大修府邸,漁陽城已經有好幾家店面都在用這種琉璃塗料塗抹瓦片了,天子的府邸自然要用更好的。可這種材料偏偏是賴葉人的,賴葉人不會暴露自己,為了擺脫嫌疑,他只能銷售給本地商人,再由商人轉手,才好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為了抹滅痕跡,對於賴葉人和本地商人來說,鬼市自然是最上乘的選擇。
但是,一方派去的跟蹤者已經被發現了,賴葉人會放棄這條途徑嗎?
熹月也不知道,玄淵也不敢肯定,但是,留給賴葉人的時間真的不多了。而崔景行也知道,對於這批塗料的遲遲供應不上,漁陽郡史同樣已經快急瘋了。
就算賴葉人知道自己在冒險,他也只能闖一把了。
乘風人,就是在賭,賴葉人到底已經瘋狂到哪一步了。
滴,答,滴,答……
門忽然開了,是白天的那個總領,他平穩呼吸,輕聲說:“來,來了。”
一直紋絲未動、閉目養神的玄淵驟然睜開眼睛,微啟雙唇:“誰?”
“是,是軫念,就他一個。”總領回答,“他就在走廊,一方大人親自盯著他呢。”
“可帶著貨物?”熹月問。
總領道:“沒見他拿著東西。”
“如果是高純度的琉璃精華,也就這麼大,就夠用了。”琅歌兩手的拇指和中指相對,比劃出一個圓。
頑老說:“那麼揣在懷裡也是可能的。”
“有沒有看到買家?”羅驍問。
總領搖頭。
“下手嗎?”羅驍問。
玄淵道:“盡管只有一個軫念,也不敢作保沒有其他人,你叫鬼市的人盯緊了。”
“是!”總領應道。
“所有人聽著,”玄淵環顧每一個人,“如果頑老沒有順利拿到,我們就只能硬搶了,無論如何,不能讓這東西流到市上。”
“明白。”
後半夜,鬼市正是熱鬧的時候。
各色人馬齊聚鬼市,嘈雜混亂間,軫念蒙著臉,悶頭蹲在牆角,等著上門取貨的買主。
忽然,有個人在他面前停住了腳步。
是扮成買主的崔景行,他對軫念說:“貨呢?”
軫念反問:“錢呢?”
崔景行拍拍手中的包袱,裡頭“嘩啦嘩啦”只想。可是軫念看也不看,畢竟,錢財並不是賴葉人的目的。不過,在暗中觀察的頑老還是捕捉到軫念下意識的小動作,他摸了摸後腰。
“你總得讓我驗貨吧?”崔景行追問。
軫念剛站起來,忽然察覺到了不遠處的兩個人,他臉一沉:“你是誰?”
“嗯?”
軫念不再說別的,繞開崔景行就走。
“慢著。”崔景行按住軫念的肩膀,繞到他面前,說,“你說對了,我是漁陽的捕頭,我要查你手上的貨。”
軫念微微後瞟,看到玄淵和羅驍在悄悄往前走,於是急於甩開崔景行。
“這兒有個捕頭!”軫念突然揚聲吼了一嗓子,這話一說,周圍的商家連忙起身離開,亂成一團,摩肩接踵,軫念捱了好幾次撞,掙脫出身。
不遠處等候著這句話的一方擠過人潮,晃晃悠悠地走上前,繞過悶頭走路的蓑衣老頭,對崔景行說:“哎呦,崔大人,你怎麼又來啦。”
趁著崔景行和一方說話的間隙,軫念迅速隱藏進人潮。
而披著蓑衣的頑老在轉彎的時候,就把已經趁亂摸到手的琉璃精華往地上咕嚕嚕一滾,被來往的人像踢球似的來回踢著、反彈著,用耳朵捕捉到軌跡的琅歌速速攔在前面,俯身抄手,將琉璃精華揣在懷裡,徑直走暗道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