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城,從未這麼大,曲折的小巷,從未這麼繁雜。
沒有人見到過柳自如。
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彷彿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玄淵低聲罵了一句難聽的話。
熹月忽然靈光一現,抓過鐘悟問道:“道觀,道觀在哪裡?”
“什麼道觀?”鐘悟被抓疼了。
“我知道這裡不興道教,但是一定有個道觀……在山裡。”熹月肯定地說,“柳自如曾在那裡度過了很多年,他,對了,他的醫術就是從那裡學的,就算找不到他,也定能問到什麼!”
“鐘悟!”玄淵大聲道。
“我知道,我知道那個道觀!”一個明玕弟子站出來,“我可以帶路。”
策馬疾行,平道漸漸變成山路。
秋日的林子,鋪滿紅色和黃色的樹葉,斑斕亮麗。在風裡旋轉的落葉,畫著完美的弧線,枯葉接觸大地的聲音那麼響,總像是有個聲音在催促著,快點,再快點。
一片葉子,從枝頭,到落地,需要多久?
終於,眼前有了院牆的痕跡。
一座道觀。
一座廢棄的道觀。
熹月心裡刷得涼下來。
玄淵翻身躍下馬,幾步跑上臺階,道觀的大門,很容易就被推開了。
鐘悟命令著:“你們幾個,去裡面搜尋,尤其是關於醫藥的,一個都不要落下!”
“是!”
熹月在跟上的時候,忽然看到玄淵側身而立,默默看著院牆的角落。
白色衣袍,烏黑長發。
“柳自如!”熹月喊出來。
柳自如正仰著頭,盯著探入牆院的枝杈。一隻殷紅的葉片,在風裡顫抖,卻還未脫落枝頭。他的懷裡,正是那把竹河琴。
“能找到這裡來,熹月,你真的很聰明。”柳自如輕聲道,他仍保持著姿勢,紋絲不動。
玄淵說:“竹河需要你。”
“不,他已經不需要我了。”柳自如的聲音裡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悲慼,“我把藥交給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需要我了。”
“你明明知道。”
“是啊,我明明知道。”不急不慌的語氣,柳自如平靜而小聲,生怕會驚嚇到枝頭的紅葉一般,“但那是最後一次,他想站起來。我會被整個明玕埋怨,我會被整個元家憎恨。但是呢,我這條命啊,一點都不重要。”
玄淵閉上眼睛,壓抑著自己的呼吸。
“如果換作是我,我也會這樣希望的。”柳自如的聲音越來越遠。
“柳先生!”“熹月!”玄淵攔住欲要走過去的熹月,低聲道,“去叫鐘悟,我們回去罷。”
秋風凜,馬蹄聲漸遠。
柳自如的眼裡,只有一片顫抖的紅葉,透過它的脈絡,天空也是同樣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