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我聽到他在呻吟,才發現出了事。”嵐心回答。
頑老眉頭一皺,暗說這脈象如此異常,便問道:“他之前狀況不好吧。”
嵐心也顧不得竹河的叮囑,和盤托出:“其實,在你們來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身子一直很虛,幾乎足不出戶,知道你們已經到了明玕,他趁我不在,去找了柳自如,求了一方藥,這才得以這樣站在你們面前。”
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響動,頑老道:“是玄淵,他去找那廝了。”隱含著怒氣。
隨後,頑老不再說話,直接扯開竹河的衣服,為他行針。
竹河一直穿著寬袍,直到脫下衣服,才看得到他不僅顏色憔悴,身上更是瘦骨嶙峋,形容枯槁,簡直不像個活生生的人。
琅歌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門口,屋裡只點著幾盞燭燈,忽明忽暗間,竹河如同仲秋的竹葉,隨時會隨風而逝。
草籽輕輕握住琅歌的手,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那麼倔強。
玄淵剛一出中院大門,就遇到了聞聲而來的熹月和羅驍。
“玄淵?”熹月看玄淵神色冷冽,便猜到是竹河不好。
“羅驍,你去找鐘長野!”玄淵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你呢?”
“柳自如給竹河用了藥,我去找他。”玄淵不減步速。
熹月一邊跟著一邊說道:“出去需要明玕的人,我去找鐘悟,你把馬牽去碼頭。”
玄淵點頭,轉了個方向。當他牽著及雨和烈火出現在碼頭時,鐘悟也正巧帶著幾個弟子跑過來,老遠就在喊:“準備船!快點!去城裡!走近路!動作快!”
鐘悟在,船伕絲毫不敢懈怠,小舟在蘆葦裡飛快地穿梭。這是一條幾乎筆直的路,沿途的蘆葦叢不停地變幻和移動,水路也由此改變。
“你們放心,這是明玕去姑蘇最近的路。”鐘悟道。
熹月也說:“這條水路,沒有明玕的大弟子,是不會開通的,所以,我才帶他來。”
玄淵頷首,面色仍舊凝重,只道:“做得對。”
天色漸漸泛白,東方一道暖色的光,映照得蘆葦蕩金燦一片,毛茸茸地穗子在風裡搖曳,光與色交相輝映,遼闊的水域帶給人十足的震撼。
“玄淵,柳自如會不會不在柳畔?”熹月忽然說。
玄淵扭頭:“怎麼?”
“他之前的話,意思是自己不喜歡摻和塵世,唯一的理由就是竹河,他既然放任竹河用烈性藥,那可能就是最後一次……”熹月越說越不敢說。
玄淵手指握得作響:“他已經走了?”
“我不知道,但是……”但是,現在想來,那次的談話,若說是告別的話,絲毫不為過。
垂柳泛黃,枝條變得堅硬,風攜著一縷薄塵擦著地面掠過。柳畔小園的黑漆木門緊閉著,熹月心裡一沉。
玄淵一腳踢開房門,門栓被踢落,但室內的擺件一如往常,但是竹河琴不在了,空無一人,小童也不在。
門未鎖,這意味著,他不會回來了。
玄淵指著一個明玕弟子道:“你,把這裡能拿走的處方、草藥,總之,能拿走的都拿回去,直接送到竹河的地方。”
明玕弟子被如此強大的氣場鎮住了,差點丟了一魂:“是……是!”
玄淵對熹月和鐘悟說:“我們去姑蘇城裡找,琴行,酒樓,所有他去過的地方、認識他的人,總之一定要找到他!”
鐘悟對其餘明玕弟子喝道:“還不趕快!”
晨間的姑蘇城,街頭小販走街串巷,青石板與鞋底摩擦著,慢悠悠,又十分熱鬧。高低錯落的閣樓屋宇,五色繽紛的旌旗霓彩,在明媚的晨光裡,一切的一切,煥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