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驍接過來,傻呵呵地問:“幹嘛?”
竹河指指外頭:“砍柴。”
“我不認路。”羅驍抗議道。
“兒子!”竹河邪魅一笑,招呼草籽出來,“給你羅驍叔叔帶路!”這樣輕松附帶著調侃的表情,與琅歌才切實地相像起來。
草籽跑出來,見到羅驍露出一絲膽怯,但似乎是不願父親失望,於是把手裡的笛子別在腰帶上,點頭答應了。
於是,一大一小,大的虎背熊腰,小的小心翼翼,走出了小院。
竹河滿意地溜達回了禪室。
鐘嵐心撅起嘴:“你看看,都是自如兄帶壞的。”
這幾個人性格迥異,反而格外合拍,熹月忍不住笑起來:“他們是志同道合。”
“哼,我看是臭味相投吧。”鐘嵐心拍拍筐子,“不理他,走吧,我們做我們的。”
小而溫暖的廚房,很快芬香四溢,濃鬱的甜味順著炊煙,彌漫開來,清淡慣了的竹林裡,平添了一抹豔色。
熹月從未親手做過如此精緻的點心,鐘嵐心手把手地教,金魚樣、元寶樣的點心,漸漸排列在案板上。
點火上屜,鐘嵐心調整好火候,對熹月說:“我們也歇會兒吧。”
小院清風徐徐,倍感舒爽,禪室裡傳來琴音,如同一泓靜水,微風落葉,揚起小舟,悠閑地順風順水。
“他第一次彈出這樣的音。”鐘嵐心望向禪室的方向。
熹月也看過去,窗戶露出竹河半個背影,他沉浸在自己的音海中。
“他說自己不是元家人了,並非任性。”鐘嵐心濕漉的發梢貼在臉上,露出白皙的脖頸。
“這是何故。”
鐘嵐心轉過身子,搓著手上的麵粉,道:“他,已經不行了。”
“啊?什麼意思?”熹月捂住嘴。超凡的想象力,不同於元家手藝,這是元家代代相傳的標誌,是血脈相連的。
“只是變成普通人而已。”鐘嵐心看著手指尖的麵粉剝落,細細碎碎。
熹月安慰道:“但他還是元家人,這不是改變了容貌、改變了特徵就能決定的。”
“我並不在乎他是不是元家人,他,只是他,就好。”鐘嵐心仰起頭,看著風,捲起葉子,“我遇到的,就是竹河,我嫁的,也是竹河。”
熹月明白自己多慮了,也輕松一笑,忽然想到了早上的情景,問道:“說起來,我發現草籽,他好像很沉默。”
“嗯。”鐘嵐心道,“確實。他是個心思細敏的孩子,他善於觀察,總能看到很多旁人不會留心的東西。他雖不瞭解具體情形,但因為知道我們的心情,也從來不問。我一直想,等他再大一點,就告訴他。”
“草籽是個聰明的孩子,他也很體貼。”熹月道。
“我們這裡,不屬於任何一個村子,他沒有什麼夥伴,總是一個人。”鐘嵐心手上的麵粉搓淨了,她又揉起手指,“我原以為是因為距離,後來我才知道,是別家小孩,在刻意疏遠他。”
“疏遠?”
“竹河的相貌,若非瞭解之人,怎能輕易接受?我不怪他們,但是草籽……”鐘嵐心深吸一口氣,“草籽真的很努力地對別人好。後來,他聽到了那些孩子背後說了些難聽的話。草籽說他聽到了,但是那些孩子不承認,他當時也並沒有強辯,但自那以後,他就不怎麼出去了。”
“嵐心……”
“我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悲傷。他選擇相信我們,相信我們這樣瞞著他的父母,但是,他幾乎不說話了。”鐘嵐心垂著頭。
“我看草籽,他內心很豐富,他希望與我們接觸,與這個世界交流,他有在找尋自己的方法。”熹月說,“嵐心,要給他時間。”
鐘嵐心勉強一笑:“這個孩子,總是那麼善解人意,乖巧得令人心疼,我反而寧可他調皮些,像村子裡的普通孩子一樣。”
“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成長途徑,草籽與眾不同,或許就是因為,他能成為別人成不了的人。”熹月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