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瞪著驚恐的眼睛看向熹月,熹月合目微微搖頭。
晚晴看到,熹月的手搭在小姑娘的手腕上。纖細的手腕感受不到任何跳動,已經來不及了。
葛嬸不慌不忙地領著一個監工走來,驅趕開熹月和晚晴,監工一把將小姑娘冰冷的身體扛起來,就像扛起一隻麻袋,晃晃悠悠地走了。
“看什麼?”葛嬸沖著一群發愣的女孩子吼,“告訴你們,你們就算死了,家裡也能拿到錢,有什麼不情不願的?”
聽了這話,女孩子們都不抬頭了。
晚晴幾乎沖動,熹月好容易才按住她。
這裡的小姑娘,都是貧苦家出身,她們自知命賤,從不奢求,想到自己的性命能給家裡換些銅板,也就認命了。
可是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不是如她們所願,她們不敢去想。
如此站不住腳的理由,竟然輕而易舉地禁錮了這麼多人。
晚晴恨,熹月又如何不恨。
“他們,他們就把屍身直接拋棄到荒野,女孩子的家人,根本豪不知情。”晚晴漂亮的眼睛發出淩厲的光,她強忍著嚥下淚水,“熹月姐,最可怕的是,她們不是一點都猜不到,可她們寧願欺騙自己,相信葛嬸他們的鬼話!”
“晚晴,不是所有人都找到了與命運掙紮的理由。她們自我麻痺,只不過是在逃避,而這種逃避,我們也沒有資格責怪。”熹月盯著監工背上,女孩子垂下來的手,那雙手單薄無力,她沒有抓到命運的繩索,她也再也沒有機會了。記得羅驍的夫人、颯芙講述過,當日清水閣的一眾姐妹,如何拼命逃出命運枷鎖的事情,而目力所及的一切,只能令熹月更加難過。
不過,由此倒是解釋了瓜兒的妹妹是怎樣逃出的,大約是昏厥被當成死亡,被丟出了山洞,她自己蘇醒過來,暈暈乎乎逃回家的。
“我已經把訊息送出去了,再忍耐一下,就快了。”熹月咬著牙,擠出這句話,“這裡的平衡,即將打破。”
下午的時候,熹月發現倉庫裡的原料已經搬空了,相對應的,看上去清新昂貴的成品也堆滿了倉庫。不多久,季老爺來了,帶了不少人馬,大約是來提走貨物的,因為他在倉庫逗留了很久。熹月的手指輕輕敲打在箱子上,思索著,如何下手。
“不好啦,著火啦!”是葛嬸嘶啞的聲音。
熹月聞聲跑出來,遠遠看著,烘焙間已經被濃煙包裹,葛嬸張牙舞爪地招呼著監工和小丫頭們抬水救火,季老爺捏著鼻子,躲得遠遠的。
“晚晴……”來來回回的人群裡,沒有她。
火是意外燒起來的,晚晴原本一早就發現了,但是著火點比較靠裡,晚晴決定讓這火燒起來,就裝作沒看到,不動聲色地叫大家出去搬柴火,疏散了不少人。烘焙間裡本就是極其燥熱和嘈雜,這點動靜完全沒有引起一點警覺。屋子裡都是易燃物,竹簸箕和草葉是極好的引火器,而堆積的木料更是助長了火勢,火苗瞬間就竄到了屋頂。
時間本是來得及的,忽然,那個之前身體就不太好的小姑娘一步踩空,摔倒下去竟不省人事,晚晴毫不猶豫地回去營救,房門的房梁倏忽塌倒下來。
這裡,不僅是大火熊熊,煙霧裡,全是毒氣。
葛嬸見狀,悄沒聲地朝山洞跑去。
熹月來不及細想,奪過一隻水桶,將水從頭淋到腳,沖了進去。
“晚晴!晚晴!”熹月貓低身子,艱難地尋找著。她進來才發現,火勢已經沒有那麼大了,這裡真正具有威脅力的,是毒氣。
熹月感到一陣頭暈,連忙將頑老的藥丸服下,繼續尋找著。
“熹月!”晚晴摟著小丫頭,躲在一處牆角。
“你傷到了嗎?”熹月問。
晚晴搖頭。
“趕快把藥丸服下,這裡太危險。”
晚晴又是搖頭,咳著說:“我,我給她了。”
熹月一怔,皺眉道:“你瘋了!晚晴,馬上離開這裡!”
欲要離開,才發現,來時的路已經無法折返。
突然,伴隨著爆裂聲,昏黑的房頂被破開一道口子,頭頂突然亮了。一個人的身影,從天而降。
“玄淵!”“玄公子……”
華侯闕一刀劈開,寒光閃過,寒冽的刀風開出了一條路。
季老爺帶來的人裡,有幾個竟是真人不露相的高手,加上幾個監工,饒他們是曉行雲和羅驍,也不容片刻分心。刀光劍影,碰擊出刺耳的聲響。
見到這一幕,玄淵也一愣,就這樣一間小作坊,需要這樣的高手武士做護衛嗎?
而且,季老爺不在,若說是護衛,他們怎麼會離開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