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推測,季老爺是從茶商那兒接受劣質或隔年的茶葉,甚至不是茶葉的雜草,經過藥水浸泡和烘幹處理,使劣茶看上去如同新茶,這樣的茶葉再由茶商領回,冒充高檔茶葉出售,甚至可以銷往海外,遠隔重洋,利潤之高,風險之低。
熹月一邊搬貨,一邊觀察著。三間泥房子,都是烘焙間,還有個倉庫,外頭八隻大缸,再加上搬貨的人,幹活的都是小姑娘,算起來,總共不會少於三十人。
至於監工,除去葛嬸到處走動,還有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分散站在幾處高處,幾乎沒有什麼盲點。
如此一來,僅憑自己和晚晴,是不可能直接將她們救走的。
強攻不成,那麼智取呢?
再次回到烘焙間取貨時,正是晚晴送出來,熹月見晚晴面色發白,佯裝一同抬著箱子,小聲問:“你怎麼了?”
晚晴微微搖頭,用肩膀蹭蹭額頭和鬢角的汗珠,道:“茶葉子都是毒藥水泡過的,經過高溫揮發出來,又散不出去,裡頭的人,狀況都十分不好。”
“我得想辦法把你換出來。”熹月皺眉。
“不可。”晚晴拒絕道,“正因為裡頭毒氣大,監工和葛嬸幾乎不進來,我才可以多問些東西。這一時半會兒的,不打緊。”
“晚晴,絕對不可以勉強。”熹月囑咐道。
晚晴點頭,眼睛瞥到葛嬸過來了,連忙鬆手離開。
一整天的辛苦勞作,子夜時分方得以休息。
熹月和晚晴住在不同的房間,按照約定的時間,悄悄溜到茅廁後面。
“如何?”
晚晴歇了一會兒,緩和了些,道:“她們都是外地人,被賣過來做工的,知道的也不多。據說,這洗茶的藥水也不是季老爺的,都是隨著茶葉一起送來的。”
“這麼說,這季老爺就真的只是流水線的小工頭?如此他只是這條鏈子中的一環,那前前後後,還會有多少人經手這黑心的買賣?”熹月又奇怪道,“那送貨的茶商呢?”
晚晴搖頭表示不清楚,又說:“不過,她們說,以前都是先在外頭的染缸做工的,據說那個活兒特別費力氣,但是長期接受毒素,身體受損,才會被轉到烘焙間來燒火。這一次,八成是人手都不夠了,才會把新人直接送到烘焙間。”
“她們比瓜兒妹妹好些嗎?”
“都還清醒著,有兩個不太,“我們的時間沒有那麼多。”
熹月拖著腮:“我知道,容我想想。”
“那兒是誰啊?”葛嬸趿著鞋子走過來。
熹月連忙攙住晚晴的手臂,道:“我看她不太舒服的樣子,葛嬸,要不要給她請個大夫看看啊?”
葛嬸捏著鼻子,不太情願靠近的樣子,喝道:“看什麼大夫!趕緊回去,明天不幹活兒啦?”
“是,是!”熹月連連答應著,攙扶著晚晴離開了。
第二日,倉庫裡,熹月故意磨蹭到最後一個,希望趁機找到藥劑。倉庫裡堆積著木箱,箱子的鎖頭雕刻著兩尾魚的花紋,是銅制的魚鎖,紋樣十分罕見,甚至詭異。熹月顧不上其他,匆忙在茶葉原料裡翻找,但是翻來覆去,也沒有找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又是你?”不料,葛嬸忽然走進來,眯著眼睛看向熹月。
熹月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哆哆嗦嗦地,試圖用身體擋住身後的箱子,垂下的袖子遮住手,輕輕地丟下了一點淺粉色的東西。
葛嬸不懷好意地說:“昨天就是你,你在這兒找什麼?”
“我……沒有……”熹月不說。
葛嬸一巴掌打過去,順勢把熹月拽開,才茶葉裡一翻,捏出一個珍珠,還掛著一根絲線,看起來是個斷了的珍珠項鏈。
“那個是我的!”熹月伸手去搶。
“呦!”葛嬸一抬手,“什麼是你的?這兒沒東西是你的!”葛嬸隨手丟給她一個紙包,命令道:“去,給染缸送過去!”
熹月一副捨不得的樣子,不情不願的,葛嬸作勢要打,熹月才捂著頭跑出來。
她悄悄從窗縫往倉庫裡看,葛嬸正興致勃勃地翻找珍珠子呢。
頑老的話不錯,有慾望和貪唸的人破綻最多,眾多貪心者之中,貪財的最容易攻破。
如此,熹月掂量著手中的紙包,微微嗅到一股酸澀味,看來藥劑是葛嬸自己隨身攜帶著,難怪她怎樣都找不到。
看著攜帶藥劑樣本的小耗子一溜煙竄出去,熹月才略微鬆了一口氣。
這時,烘焙間突然傳出了嘈雜的聲響,可染缸這邊的女孩子,雖緊張不已,卻都是無動於衷,機械一般。熹月顧不上這些,連忙跑到烘焙間,看到晚晴抱著一個瘦弱的小姑娘闖出來,晚晴把她放在空地上,就要把頑老給自己的藥丸拿出來,卻被熹月按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