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二)相逢對面已是君
十月中,至此,科舉舞弊一案已陸續查了兩個月有餘。
這日早朝,顧蘭亭再次義正辭嚴直接進言彈劾了柳儒意。這是她第三次彈劾柳儒意,與前兩次不同的是,這次她有證據。
那證據不是貪汙受賄,也不是參與科舉舞弊,而是私屯家兵十萬有餘。
這樣一個數目,足夠謀反了。
對此柳儒意沉默以對,沒有任何辯駁。
而顧蘭亭不過是個正三品翰林學士,滿朝文武無人敢附和,她終究孤掌難鳴,早朝也不歡而散。
早朝罷後。李勖在皇極殿外攔住了顧蘭亭。
自打江南迴京,他二人從未好好說過話。甫一私下見到面,顧蘭亭便左一句“微臣不敢”,右一句“微臣告退”,絕口不提兩人之間的感情,叫李勖著實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顧蘭亭,你到底想幹什麼?”他想去拉她的手,卻被她冷冷避開。
“太師不僅私自招募府兵,還將朝廷兵將抽為己用。證據微臣都已經找到了,細柳營各將軍以及兵部那些人都可以作證。證據確鑿,就看皇上……願不願意查辦柳太師了。”
“你非要這樣逼我嗎?”
“微臣不敢。”
李勖扶額,道:“府兵十萬,你明知那數字有假,為何要謊報證據?你就這麼迫切,想叫太師家破人亡嗎?”
“是,數目微臣是謊報了。可沒有十萬也有五萬,皇上難道就不忌憚嗎?難道皇上就不想假我之手,除了這心頭大患嗎?”
“放肆,你把朕當什麼了,朕沒你說的這般不堪!”他什麼時候需要借刀殺人了!
“微臣告退。”
她正俯身揖禮,手腕卻被他一把攥住,抵在了盤龍的廊柱上。
“除了柳太師的事,你就沒有別的要同朕說嗎?啊?”他怒極,沖她喊道。
“沒有。”
“是不是報了家仇,你就要離開朕了?”
她斂眸沒有回答,他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她的腦袋被磕疼了,伸手要推開他卻被他緊緊攥著,抬腳要踹他卻被他死死壓住,想開口控訴,卻被他以吻封緘,席捲了呼吸……
湧入鼻翼的氣息很熟悉卻又讓她窒息惱怒,可她怎麼也掙脫不了,只能任由他吻著。
他在她唇上用力廝磨,可她咬緊牙關不叫他得逞。這可是在皇極殿外,萬一叫那些朝臣看見了怎麼辦!
可她越是抗拒,他就越不想放手。他的手放在她纖瘦的肩膀上,隔著朱紅色的官服,一路沿胳膊向下遊走,在她盈盈不可一握的腰間停下,慢慢摩挲。她終是受不住地發顫起來,嘴唇微張,他趁機撬開牙關而入。
她心一狠,用力咬上他的唇,撕咬出一個血口,口腔裡頓時漫延出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他停了唇上的動作,鮮血緩緩沿唇流下流下,在嘴角處氳出一片血紅。他用拇指蹭了蹭傷口,竟勾起嘴角緩緩笑了。
他吃盡了她唇上的血,輕輕貼近她耳朵,低聲道:“蘭亭,我想你。”
“很想很想你。”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要命的蠱惑,一下一下撕撓著她的心。
她用盡力氣,回抱了他。
一別多日,她又何嘗不想他。只是,那日周太後親下江南同她說的話還言猶在耳……
“顧蘭亭,想必皇兒定是沒有忍心同你講明當年的真相的,那便由哀家親口告訴你吧。當年你父沈毅之,確實私濟蠻夷,通敵叛國,罪無可恕。而且,他不止負了國家,更負了你與你娘。那時你與勖兒尚在沈園讀書可能不知道,你父沈毅之他……愛上了一位富桑女子。那數百萬兩黃金白銀,都是他甘願送給富桑的。那女子,便是富桑王安培的前王後。當年柳太師奉命誅沈家九族時,將她就地誅殺了。這也是為何,富桑當年就攻入了長安。哀家本是囑託了太師要保你娘平安的,可她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顧蘭亭那時才明白,為何父親當年甘願赴死,未有一絲掙紮。原來,他是真的……做了錯事。
她不想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蘭亭,你是哀家故人之女,你與勖兒兩情相許哀家也是看在眼裡的,哀家本該成人之美,但……如今勖兒不過才登基三年,根基未穩,武有太師握著兵權,文有羅士奇霍亂科舉,看似四海昇平,實則是暗流洶湧啊!蘭亭,從金殿對策到那日金鑾對辯,再到如今徹查科舉,哀家觀你確有治世之才,可否同你策論上所言,陪著勖兒,修齊治平?哀家不能許你鳳冠霞帔、母儀天下,但必定能許你青雲直上、位極人臣,還能許你沈家重現當年榮華,家門興旺。哀家也不瞞你,沈家當年也並非九族盡誅,你還有幾位堂兄尚在人世。你答應哀家,就當……為沈家贖罪了好不好?”
周太後也知所提要求有些過於無禮,可她篤定,顧蘭亭會答應。
而她也果真答應了。單單為了那一句家門興旺,她也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