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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這天，全公社的公、民辦及代課教師，從公社的各個角落，在規定的九點鐘前，趕到公社中學開會。
中學沒有禮堂，會議放在一間教室裡舉行。六十來個平方的教室，怎擠得下全公社一百多個教師，只好把課桌全部搬出，又從其它教室搬了些凳來。
會議在王逸的主持下如期進行。議程首先是張幹事講話。
張幹事首先傳達了縣教育工作會議精神，接著針對本公社的具體情況，對學生的入學率、教師的備課、閱卷，住校、開餐，做輟學流生工作，教學的日常管理進行了具體規定。然後用非常誠懇的態度，強調了師德的修養、教師的文化學習，業務能力的培養，教育、教學的改革和嘗試。特別表彰了代課教師陳志民，不循舊規，不蹈舊矩，放手讓學生自主覓食，培養學生良好的學習興趣，動手、動腦解決實際問題的大膽嘗試。
張幹事站起身來，把手裡拿著的一本《教學與研究》雜志，舉得高高的。“這本雜志，是雜志社送給我們公社的代課教師陳志民的。你們知道嗎，這本雜志是省教育廳教育教學科研所主刊的。去年下期，陳志民在這種省級的學術刊物上，發表了自創刊以來我們公社的第一篇學術論文。我們公社的教育，因此在縣裡受到了表彰。雜志社給他寄來了十元錢的稿費，縣教育局領導要求我們加倍獎勵，盡管教育組的辦公經費有限，經教育組研究，報公社主管部門批準，給予陳志民加倍的獎勵，也鼓勵全公社的所有教師，在優質高量地完成教育教學任務的前提下，進行教育、教學的改革和探討，吸取外地教育、教學的經驗，運用他人研究的教育、教學的成果，推動我們公社教育事業的發展。我向大家承諾，節省公社教育組的辦公開支，把有限的經費，投入到全公社的教育教學工作中來，重獎教育教學工作的有功人員。希望明年的會議，有更多的教師像陳志民一樣，走上領獎臺。”
王逸高聲宣佈，“掌聲響起來，歡迎陳志民領獎！”
一陣掌聲過後，許多民辦教師低聲議論起來。“陳志民有本事，一篇文章三十元，比我們四個月的津貼還多。”
“書中自有黃金屋嘛，誰教你不好好讀書，捉個青蛙閹豬？”
“你想啊？張幹事表態了，今年加油，在那雜志上發表十篇，就可領到幾百元，夠你回家蓋棟紅磚房。”
王逸高聲宣佈散會。
各校教師到教育組會計那裡清點教材，學生少的學校，教師來開會時就帶好了扁擔和纖維編織袋子，把教材挑回，學生多的學校就喊來了馬車或拖拉機，把書拖回。
烏嶺小學校長張語良，是個三十四、五的的民辦教師，一身從泥土地裡走出來的老實巴結的、樸素的農民裝束，一臉憨厚淳樸的笑。張語良找到了陳志民，又叫來了公辦教師鐘靈玉。
鐘靈玉一見到陳志民，極為大方地伸出手來，一邊握著陳志民的手，一邊自我介紹：”我是鐘良甫的大女，去年你很有才華，要我到學校跟你多學點，到時你可不能吝嗇。”
陳志民握著鐘靈玉白嫩的小手，臉上掠過少女般的羞澀，急忙抽回了手。稍一打量，鐘靈玉柳眉杏眼，一張白淨的瓜子臉，兩個淺淺的酒窩，一笑起來，使本就秀麗的臉蛋，更增添了幾分嫵媚。
三人清理好了課本，包紮成兩擔，張語良和陳志民各自挑了一擔，向學校走去。剛走出幾步，鐘靈玉的媽媽追了上來，叫住了陳志民。
陳志民把肩上挑著的書放到地上，轉過身來，朝鐘靈玉的媽媽身邊走去。
陳志民禮貌地說：”胡志師，你有什麼吩咐，盡管說。”
鐘靈玉的媽媽也許怕旁人聽到，把陳志民叫到中學旁邊的一棵梧桐樹下，看看四周沒人，板著臉對陳志民說：”去年我家老鐘病了，你幫了老鐘的忙，但國家付了代課金給你，我們家不欠你的情。你去烏嶺，那裡只有你們三個人，你可要拿捏得當，記住你自己的代課身份，不要與我家靈玉走得太近，麻雀與天鵝是不能同飛的。如果有什麼風吹進我的耳裡，我決不會輕易地饒恕你！”
陳志民聽了這一席話，心裡很是不悅。他深知胡老師的性格，只得揣著笑臉說：”胡老師，請您放心，我陳志民決不是一個輕薄之人。”
陳志民追上了張語良和鐘靈玉，鐘靈玉問：”我媽找你說什麼？”
“你媽說，學校太偏僻，讓我晚上不要離開學校，她擔心驚嚇了你。”
從公社中學到烏嶺，有十多裡的路程，沒有公路，盡是田埂和山間小路。
烏嶺小學坐落在烏嶺的山腳，離最近的村莊也有二裡多路程。所謂學校，也就是三間教室的蓋瓦平房，中間間雜著兩弄三點五米寬，七米長的小間，每間又從中間開，這就有了供教師辦公、休息的四間小房，張語良住了靠左的裡間，外間作了學校的廚房。鐘靈玉住了靠右的裡間，陳志民到這裡來，就只能住原來女民辦教師住的靠右邊的外間。
陳志民從張語良手裡接過鑰匙，開啟門一看，房內一張簡易的單人床，一張破舊的書桌。房間與裡間雖然用紅磚隔開，但仍然有一扇門連著。門用木板簡單拼湊而成，不僅粗糙，而且縫隙很大。門用鐵匠師傅用鐵打成的門扣掛著，但沒有上鎖，裡間用木栓栓了，鐘靈玉只能從教室裡進出裡間。
三人各自清理好本班的課本，張語良來到陳志民的房間，對陳志民說：”陳老師，我的情況特殊，不能住校，但你一定要在學校住，鐘老師一個年青的女子，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腳下住著，我很不放心。萬一來個什麼壞人，後果不堪設想。”
“張校長，你放心。我回家也沒什麼事，一天十多裡地的來回走著，也浪費時間，我不如利用這些時間學點東西。但我的生活用品還沒有拿來，現在天色還早，我得趕緊回去拿。”
“陳老師，我跟你一起去，一個人守著這空庵堂，挺寂寞的。”鐘靈玉在裡間聽了張語良與陳志民的對話，急急地喊道。
“你跟我去，不方便吧。況且離這裡很遠。”
“不方便，怕你老婆誤會？遠，有多遠？”
“我們那裡窮，沒有人看得上我。離這十多裡，你若不怕辛苦，就跟我走吧！”
鐘靈玉鎖好房門出來了，站在教室外的操坪裡等著陳志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