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李處能或者有破釜沉舟之心,也未見得能夠決定家族意志。大戶人家嘛,安全第一。不到形勢明朗時,是不肯擺明瞭車馬的。頂多是暗送款曲……
“這些漁夫,應該是劫後餘生的吧。”李處能轉換了話題。前面的話題,暫時就只能說到這裡了。
此時弟子們已經吃飽,大罐子裡的魚粥還有剩餘。小乞丐們沒那麼拼了,小山賊也沒那麼強的戰鬥力了。漁夫們得到允許,回家取了碗來分食。用的倒是粗瓷大碗,比盆奴裡的木碗強些。
馬車上的幹糧也還多的,逐漸就有人取了吃。總不能只給稀的不給幹的吧?倒也是其樂融融。盆奴裡諸人,其實還沒有養成太多私産概念,有飯大家吃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沃淩就最慷慨,有存在感就好,不怕替師父做主。
“每次征伐,均架設浮橋,強徵漁船以連,架木板於其上。無論勝負,浮橋總是毀掉。卻沒人顧及,漁船是漁家的全部生計。”李處能走南闖北,大概見慣了疾苦吧,還是有些文人情懷。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於艮應了一聲。
語出元曲《山坡羊》,李處能果然沒有捫出來,大概覺得是於艮隨口說出的心聲吧,向於艮拱了拱手,“為百姓賀。”
傍晚時,天空中再次傳來雄庫魯的叫聲,穆遜回信了——得令,今晚執行。於艮在此留宿一晚,也就是等雄庫魯的。布敦諸人要跟隨於艮到蘇州,再從蘇州返回平壤,建立通訊鏈路的任務才算完成。
晚餐就真的變成了聚餐,一方出魚,一方出幹糧。漁民們有一種鼓舞,隨著鼓點晃動手臂,兩腿叉開行進,倒是有點像儺戲,看著古拙有趣。如果沒有和他們完全不相幹的戰爭,此處或者也是個世外桃源吧。
此間事了,次日清晨離開沙河子村時,全村老少熱情洋溢地送行。於艮便把幹糧和麵粉都留給了他們,反正南下鹽州不過半日路程。
沒承想有人搓著手追了上來,正是那下水沒摸到底的黑漢子,表情有些靦腆,語氣卻生硬,不太習慣求人的那種,“阿布卡赫赫,我能不能跟著你老人家?”
大概是昨晚聚餐時,和諸弟子有所交流吧,阿布卡赫赫也未曾頒下個保密規定。這條黑漢子水性高超,倒也是個人才。於艮點頭應允。年輕人嘛,大概是想出去闖一闖,得見阿布卡赫赫嘛,好大的機緣不是?
結果,隊伍又多出來了五個青壯,十個適齡娃娃,這隊伍是越來越複雜嘍!
這黑漢子下水處,應該是個條件不錯的河港。後世的丹東,既有河港又有海港,海港是中國海岸線最北端的深水不凍良港,集裝箱吞吐量在全國排名中很靠前。
從地圖上看,鹽州大概在後世丹東所屬東港市區域,也就是丹東海港所在地。
此後經營朝鮮半島,鹽州就是一座橋頭堡,戰略價值高的。當然,可以跨過鴨綠江,也可以仁川登陸……
“上師,鹽州刺史名常孝孫,乃學生故舊,或可過府一敘。”眼見著鹽州的土築城牆,李處能拿出了一塊幹貨。點出刺史姓名,應該關系深厚的。即使不能說服之投效,也能確保不漏風聲,上師可放心會面。
於艮略一沉吟,卻是拒絕了,“時機未到,暫時不要牽扯太多因果了,今次只經營蘇州沿海一線。”
“學生故舊,多在南京道,上京也熟悉,東京倒是不多的。”李處能又解釋了一下,引起誤會就不好了。比如,淥州和開州,有沒有故舊?
“任之自去訪友吧!便說此去蘇州尋訪勝地,籌建廟宇如何?”於艮笑了笑,卻是沒有什麼不理解的。但此行最要緊的,還是悄悄地進村,勿生枝節。一切都要等阿骨打老兄發動了再說。李處能去打聽點訊息,倒是無妨的。
回頭看一長溜的小沙彌,貌似真是有點多了。佛教在大遼有崇高地位,上師和沙彌的身份,識別度還是挺高的——寺院搬家?
此前一路穿山而行,必經的官府及駐軍倒是不多。但從鹽州開始,便是軍州密佈了。據李處能介紹,東京道轄州、府、軍、城凡八十七,沿海者十九,散佈在後世的營口、大連至丹東,也就是繞了遼東半島一圈。當然,每處也是就戶數百而已,很糊弄事。
一百五六十人,三十多匹馬,七輛大車,大模大樣地穿州越府,想必諸多不便。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太多,孩子從二十出頭變成了一百有餘,怎麼看也不像個商旅……
“甚好!學生也曾遍訪名山,大德高僧倒也認得幾個。來自鐵驪?”李處能贊同於艮意見。大遼屬國鐵驪,素以佞佛著稱。
“盆奴裡亦無不可。”於艮不以為然,窮鄉僻壤也可以有大德傳教嘛!
“就依上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