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頭去看身邊的靳長風,又收回視線,白東有點不敢再和靳長風聊天。
——他這趟來,不外乎將靳長風心底的難過再次扒開來了。
血淋淋的。
空姐過來問他們要喝什麼飲料。
“兩杯溫水就好。”
“好的。”
空姐很快給了他們水,溫水從喉嚨口下去,沒有人不覺得舒暢。
白東一點一點適應水溫,最後一飲而盡,靳長風呢,讓水涼了會兒最後一飲而盡。
夜裡的天空總是比白日多了點寂靜和冷調,以為彼此要一路沉默直到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還是靳長風先說了話。
“白東。”
“嗯?”
“你後悔嗎?”
彼此都知道彼此說的是什麼,在關於代號為燈塔的那個物質上,他們有著一定的默契。
白東握了握手裡的杯子,握東西的那隻手,上面的螺紋在杯子內部壓出形狀來,松開的時候有一點印記。
“我一點也不後悔,那是我父親指引我的道路。”
父親指引的道路嗎?
視線從白東杯子上的螺紋上輕輕掠過,幾不可見的,靳長風唇角上揚。
有一點喜歡這個說法。
“白東,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
“嗯?我父親嗎?”白東還是很驚訝的,靳長風怎麼會突然關心起他的父親來,可是白東很願意說。
白東:“我爸爸從我很小的時候,就教我做人的道理。但不是耳提面命的那種,是以身作則。我長大後,他總是開玩笑說,小孩子的模仿能力很好,所以他在我小時候不敢胡作非為,怕我學到。”
“長大以後,他也很尊重我的意願。我喜歡學習金融。那時候很多人問我,是不是因為金融業日進鬥金所以在填報志願的時候選擇這個專業。我說不是。我真的不是因為賺錢才選擇這個專業,而是真的喜歡。我喜歡計算,喜歡那種運籌帷幄的感覺。”
靳長風不知道是不是在認真聽,整個人的氣質一下子莫名變得輕慢起來。白東有一瞬間懷疑:他在看機窗外的風景,而並沒有認真在聽。
可是,白東也知道:只要一停下,靳長風會特地看著自己。
靳長風看著白東:“那他在季洵那工作的時候,你怎麼不知道?”
白東:“我爸爸換過很多份工作,從不拘泥於一個地方。這是我最喜歡他的原因,他指引我當一個好人,也指引我不隨波逐流,他不刻意過問我的選擇,我很多時候也不過問他的,有時候他會跟我分享,那我也樂意聽。除了一次。”
側了一下臉,靳長風看著白東,一臉徵詢。
白東勉強笑了下:“最後一次,他走了,叫我回來幫他忙。”
原來是這樣。
靳長風有一點羨慕,白東的父親不論如何,在當父親這個角色上很令人稱道。
原本以為這個對話會就此結束,白東卻以為這是靳長風與他交流的契機點。心理學上通常都這樣說,要想和一個人深入交談的話,最快的方法是自我暴露,或者互相談及一些有共性的話題。
這,應該是靳長風覺得與自己有共性的話題了吧。白東如此決斷。
所以他很自然地丟擲自己的話:“你的父親呢?你年紀輕輕當京都一院的醫生,你的父親也把你教得很好吧。”
不知道為什麼,靳長風很久都沒有講話。久到白東以為,他真的不會回答了。
“指引我的人,不是我父親。”
“是馮燈。我有一個好朋友,很好的朋友,而我的父親,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白東卻覺得,靳長風的父親還在世,並沒死。白東不曉得自己猜中了,但他曉得,靳長風大概有一個不如死了的父親。
“對了。”白東不好說什麼虛偽的“不好意思,我不該問這個問題”這種話,相反,白東很清楚靳長風主動提及的話,也就證明他並不畏懼提及這個糟糕的話題。之前,在京都的時候,他們已經彼此交換過了資訊,所以當靳長風忽然說出對了兩個字的時候,白東明白,接下來的,才是要緊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會再更六千。感謝沒有拋棄我的小仙女,雖然我今天喪到不行,有一個付出了努力的考試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