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個很好看的中國女孩,講的中文這邊聽不清,但即使是如此刻的遠觀,也能憑直覺感到:那是個很溫柔的人。
他們百科全書喜歡的女人,看,把舊書都變得鮮活,還會舉手投降和他們開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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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一雙手攀住了女人的肩膀。
馮燈就這麼仰著頭,看到季源洲那張臉:“我剛跟學長打過了電話,他有個認識的傳媒大亨,說是大亨那邊的記者會幫忙留意藥房的事。”她眼睛眨了下,連忙要站起來:“對了,剛剛我因為上廁所所以在你們交談的時候出來了,現在應該也要去和你的朋友打個招呼吧。他們看起來好像對你的事很有興趣。”
季源洲笑著搖了下頭,又聳肩,手指著那群看向這邊的面孔:“可是你要當心,他們過去對我好奇得不得了,我又不常跟人交淺言深,現在看到你了,可能有一萬個問題會問你。”
馮燈眨了眨眼睛。
怎麼辦,有一點緊張。
手心開始微微出汗,眼睛又眨了許多下。她拿起手機,立刻看自己的樣子和妝容。一雙手忙得不得了,忽然抬起,要去捋自己的上衣和裙擺。
季源洲拉住她慌亂的手,“但是我不會讓他們問你那麼多問題的。”
“一人最多兩個。”他微笑地看著她。
馮燈抬眼看到那邊交頭接耳的外國人,西班牙人捧著本什麼書眼睛卻一瞬不瞬望著這兒,中美混血的女孩兒嘴角噙著笑,金發碧眼的姑娘對她擺了個你好的手勢,可是大家依然站在那個玻璃小房間裡,除了視線,誰都沒有往這兒進發一步。
她很緊張——那些人都是季源洲的朋友,可又忽然覺得他們謹慎的樣子和季源洲所說的那種會問一萬個問題的熱絡性格大相徑庭:“他們……真的會問一萬個問題嗎?他們,還站在那裡,一步都沒有走過來呢。”馮燈忍不住將下頜輕輕抬了下,示意季源洲身後的方向。
季源洲回頭:“他們真的會,但是這次,可能又怕把你嚇跑了。”
聲音似琴絃,倏然之間,彈珠上下跳動般的心歸於了平靜。馮燈握了握汗水黏黏的手,漆黑的眼又眨了下,這次心髒跳得平穩,她說:“我過去找他們吧。離晚上睡覺的時間還很早,一萬個問題回答不了,十幾個並不是問題。”
她勇敢地放開季源洲的手,大方走上前去。抬手,輕點頭:“嗨,你們好。”
他們幾個人意外得聊得很好,馮燈用英語和他們無障礙交流,聽他們吐槽之前有事去工作的dr.t,聽他們用誇張的語調說季源洲念書的時候簡直像一本無所不知的百科全書,聽他們說,他們以為季源洲以前是個gay,說季源洲完全不親近女人。
“我知道我知道。”馮燈好像一下子和他們拉近了距離,她說:“對,他以前真的是個悶葫蘆,男的也不接近,女的也不接近。一整天,可以一句話都不講的。”
她說:“他以前很喜歡看書的,所以才會好像什麼都知道。”
她說:“對對對,你絕對不能在他看書、想問題的時候打擾他。他生氣的樣子像犀牛一樣可怕。”
“你之前不知道打擾過他是嗎?”她對金發碧眼表現出同情:“心疼你。”
聊到好晚,馮燈昏昏沉沉,跟著季源洲回到酒店房間,一躺到床上就睡死了過去。
其實她有點緊張,有點開心,有點疲勞,有點真實。
見了她沒見過的那些人,那些季源洲生命裡的朋友。
睡夢中,她的手微微抓著被單,季源洲用卸妝棉一點點擦著她的臉的時候,忽然笑了。
他唇角上揚,剛整頓好一切,要扯過被子將她蓋嚴實的那一瞬。
沒有料到:翻天覆地的頭痛倏然席捲全身。
轟。
男人高大的身軀,在沒有人看到的時刻,像折斷的筷子,倒在了床邊。
床上的女人翻了個身,已深度睡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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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馮燈醒來的比季源洲早,她從床上坐起來,只見季源洲就在她的腳邊,他趴在床沿上,胳膊枕著頭,正側臉沉睡著,臉朝著她的方向,
她忍不住趴著看他五官,還忍不住拿手指戳他臉頰。
他長得真好看,英氣十足,氣質卓然。
在做什麼夢呢?她看著看著,就忍不住去想:他嘴角的那抹上揚是唇形的原因,還是真在做美夢呀。就這麼看了會兒,她當然沒有得到確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