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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緩緩地抬起頭，眼中一副木然之色，她微微地張了張嘴，道：“可是……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話雖這麼說，但江代嬋卻能明顯聽出些懷疑的語氣來，便趁了機會，直對母親問道：“真的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那晚我去尋青瑤表妹說話，除了試探她是否知道內情，最主要的心思還是因為對大房有所忌憚，而這一點我之前並沒有與母親明說。青瑤表妹遲早會知道這件事，我原以為自己已經穩住了她，可如今看來，其實她心中早有打算。”
江代嬋慢慢地在陳氏身邊坐下，繼續說道：“對姑父的案子，大房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而青瑤表妹的打算盡管不合我們的心思，卻也沒有讓大房得逞。”
“大房一直在暗處針對我們。只說自從青瑤表妹來到吉昌後，便是使派個丫鬟，二房有個熙春，大伯母就送了個斂秋過去，可見他們心中早有所算計。那晚江代姍不也坐不住了嗎，若他們未存二心，又何必使了斂秋去偷聽我和青瑤表妹說話？”
陳氏努力地搖了搖頭，嘴巴顫抖著說道：“可我捅了簍子，你大伯母為了幫我，還把她辛苦攢下的銀錢都……”
“呸！”江代嬋朝旁邊啐了一口，道：“幾千兩銀票就能填上這窟窿嗎？您現在的處境就好比落了水一般，大伯母明明可以給您遞一條繩索，但她卻只給了您一根稻草，這能抵什麼用呢？”
“再怎麼苦口婆心的勸說與安慰，都不過假象而已。”
江代嬋悵然地嘆出一口氣，伸開雙掌緊緊地覆住陳氏的手，繼續說道：“其實大伯母心裡大概是連這幾千兩的銀票都不願意拿出來的，只不過為了江代姍的親事，才不得不拿出來做做樣子。”
“母親仔細回想一下，是不是這個理？”
陳氏嘴巴緊抿得發白，冰冷的軀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且說母親在宿毫兩州做生意的事，兩國交戰邊境混亂，貨物被人劫掠雖為意外之事，可追究到底，母親還不是因為受了大伯母的蠱惑才生出這心思的嗎？”
江代嬋暗想著這次一定要把母親的性子掰回來些，口中的話便猶如一柄柄鋒利的刀子般，直往陳氏心口上插去，也不再顧忌陳氏傷痕累累。因為她知道，陳氏即便生了怨，也只會是對曾氏的怨。
陳氏聞言似是有些承受不住，幾乎要暈厥過去，江代嬋忙伸手扶住陳氏的身體，關切地問道：“母親，您沒事吧？”
“可到底是我蠢笨了，識人不明，且根本就不是這做生意的料，如今闖下那麼大的禍事……”陳氏憤憤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悲慟地哭出聲來：“我早該知道的，她不會真心幫我。我不僅心盲，偏還心貪。”
江代嬋心裡亦是疼痛，但她卻很慶幸能在這樣的緊要關頭讓母親徹底清醒過來。如今父親既打算涉入王鎮撫使的案子，二房的前途已變得晦暗不清，若此時大房的人在背後狠狠地插上他們一刀，那豈不是腹背受敵？
江代嬋輕聲安慰著陳氏，心裡倒仔細想著如何填補這窟窿的法子來。
只是想來想去，此事卻當真中了曾氏的話，除了那兩個選擇，卻是再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辦法了。
“可不管是哪一樣，母親心裡都是不願意的吧。”江代嬋心知陳氏是個好臉面的人，否則也不會輕易受了曾氏的鼓動，突然起了做生意的心思。只是為了收拾眼前這個殘局，向家裡人坦白的選擇別說陳氏做不到，就江代嬋也沒那樣的勇氣。
江代嬋突然想起晚宴時候，王青瑤看向自己的那兩道澄澈的目光來……明是溫和而純淨的，沒有絲毫的淩厲之氣，卻似能將她的身體擊穿……
江代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隨即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來，暗道：“如今恐怕也只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了。若母親拉不下臉，我去又何妨……”
……
對於陳氏惹下的禍事，王青瑤深知二房如今已經急得猶同熱鍋上的螞蟻，但她從心裡希望，二舅母能夠選擇與家裡人坦白，而不是同前世那般劍走偏鋒。
王青瑤一邊等著從蘭婷院中傳回來的訊息，一邊為二舅母的處境擔憂著。
她心裡不是沒有自責，只因擺在二舅母面前的兩條路都似乎被她給堵了去……
而在前世，江家沒有那麼快就決定開設書院，陳氏的處境也沒有眼下這般岌岌可危，她之所以選擇將手伸到臨安的外書房，全不過是被曾氏給利用欺瞞罷了：一方面斷了陳氏銀錢的來路，離間陳氏和江老夫人的關系，使陳氏更不敢與家中說明實話，另一方面卻是對陳氏極盡哄騙，且收買了陳氏心腹為其所用，暗推著陳氏一步步走上絕路……
急促的腳步聲終將王青瑤的神思給拉了回來，原是侍候在外祖母身邊的唐嬤嬤到了。
青瑤忙斂了神色，靜靜地聽著唐嬤嬤的稟告。
“老夫人聽表小姐身邊的魏嬤嬤說，翠微閣中的斂秋行事懶惰，不能好好地侍候表小姐，老夫人亦是擔心表小姐受了委屈，如今派了我來，打算將斂秋發賣出去……”
唐嬤嬤一邊暗自打量著王青瑤的神色，一邊恭敬地笑道：“只如今斂秋在表小姐這裡伺候，便已經算是翠微閣的人，嬤嬤前來也是受了老夫人的意，想要問問表小姐的意思。”
青瑤聽了這話，心中不由暗自發笑。外祖母想要給她撐腰，卻也顧了她的面子，給那些盯了王青瑤的人一個警告——不是什麼人都能被隨便塞進這院裡的。
且江府上下都道王青瑤好性子，就說這打發了斂秋的理由，算不上如何過分，有心思的人卻也能多少猜到些，斂秋真正被發賣的原因絕不是懶惰二字。
青瑤原本只想著讓斂秋離開翠微閣，但眼下江老夫人既替她做了主，且另有一番效用，便點頭笑著應了，道：“全憑外祖母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