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月色籠罩住拱形山村,北面山影重重,天際眺望,宛如巨人山下匍匐前行的螻蟻。
這個地方離盤龍山已不大遙遠,快則三五個日頭的揮鞭催馬,慢則七八天的老毛驢車,就能抵達。
此地雖屬元國境內,縣府衙門卻馬馬虎虎當政,倒也不敢過分介入。
——真本事的人在此時,是得不到國家重用,反而騷狐狸、小跳蚤耀武揚威起來。
有關於這個村莊,現下最頭疼的一件事,莫過於祁連山盜匪肆虐。
這個村莊貧弱愚昧的寡婦居多,要歸功於在辟穀大本營剛擔任的那位元帥身上。一些邊陲小地竟然已達到門戶無丁的窘迫狀況,她們活命的來源往往是嫖客的金銀。
縣府不敢管,村中碩果僅存的男人大都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
淡淡的月色穿過樹杈,播撒到他稚嫩的臉龐上。
他約摸十五六歲,格外清瘦,賽如高崗上一枝飲風受雪的孤梅。他眼神迷茫而又近乎痴呆,卻時不時給人一種大智若愚的感覺。
夜風吹盡,璀璨的霞光自東方探出光彩,野山雞在遠方肆無忌憚狂叫著。
少年背後那窗中的蠟燭,也隨著吹進來的晨風,轉瞬即逝。
尋常農戶家圈養的公雞高傲地叫嚷著,星星散散的莊稼人扛著鋤頭,迎著即將到來的太陽,走向今天勞作的第一步。
後背裹著熟睡中的小娃娃,和那佝僂著的脊背,成為這個落寞村莊最為秩序和安詳的必修課。
他們從不用腦子去想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就想著今天要將西北面的雜草清除乾淨,不能奪走糧食的養分。幾個月前戰火瀰漫在曲江以北,貞國首都上空,濃煙滾滾一直持續了七八天。哭聲,喊聲撕碎了有著花海溫香的美夢。貞國各個地方組織起來的義兵反抗,被鎮壓,再反抗,再鎮壓,直到荒野中有撐死的野狼,貞國大地才稍稍寧靜。
“穿上褲子不認賬!狗東西!”
嬌羞女子聲過,薄紙窗驟然撕碎,從內中翻飛出一條大漢。
大漢面容憔悴,目光竟也有些呆滯,冰冷地問道:
“季子,這一夜可曾有突發狀況?”
少年季子縱步上前道:“秦大哥,半點也沒有。只不過……我已好幾天未回山門,怕師傅見責。”
壯漢暴怒呵斥,怒然道:
“你師傅算哪顆蔥,少提他。如今六公子有大事要謀劃,我們去搭把手,也能討個便宜。”
季子小聲道:“我大師兄要回山門,怕是去討揍!”
壯漢拍胸脯道:
“那位盛大師兄算個屁,一文不值,年輕時心愛的姑娘都保不住。算什麼英雄豪傑,功法才九品。”
季子言道:“並非我師傅辛辣手黑,實在是那姑娘姓秦。”
壯漢狂笑道:
“蟠龍山但凡和秦沾親帶故的都不準上,如果我記性還不差的話。”
季子言道:“大哥記性頂棒。”
壯漢道:
“我秦立就要上他蟠龍山。”
季子低語道:“沒有六公子,你上去就是盤菜。”
言語如蚊,幾不可聞。
秦立依舊聽得,作勢要打,季子一個縱越直立樹梢,輕功已至化境。
秦立臉色驟白,心念電轉,“這傻小子倔脾氣上來我可止不住,暫且誆騙他,先探查出上蟠龍山的密道再秋後算賬,不死不休。”
想通此中關節,秦立旋即打起哈哈,遮掩住爭鬥。
忽然東方冷風襲來,秦立驚訝不小,仔細巡查並無不妥,才安定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