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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日子是綿長又瑣絮的,春去秋來,人的慾望與年華,像流水淙淙而過,只在心上頭留下一痕一痕的傷口。春花秋月,冬梅夏荷,總有看不完的風景,算不完的計謀。
元春總覺得,在宮中的日子,也許歷朝歷代都是這樣。無論是嬪妃、宮女,或是女官、公主,但凡在那四方的牆圍看出去的天空,無一不是灰藍又壓抑的。
尚宮局的徐尚宮告老還鄉了。她出宮的那一日,以甄尚宮為首的尚宮局所有女官,皆來相送,執手淚眼,是對一個兢兢業業四十年的老尚宮最崇高的敬意。昔日被元春莽撞碰了頭的劉司薄晉了尚宮,便司薄司便由甄尚宮做主,晉元春為司薄。
因掌一司事務,元春便不大在嶽後處伺候了,只是每日晨起過去陪著寫字烹茶,其餘時間辦差聽事皆在尚宮局,便讓小宮女把她從前住過的那間屋子收拾起來,將從前春蕾住的那間耳房作書房,日常坐臥還是在原先自己的那間耳房。
因少在嶽後處走動,見著慕容綻的機會也少了許多。崇德二十二年一開春兒,皇帝便在城西老牆根兒附近擇了一處寶地,為慕容綻開府建牙。自打慕容綻搬出宮去,元春幾乎十日裡再見不到他兩次,偶爾見著慕容綸在鳳儀宮裡請安,亦是能避則避,再不多話。
不知怎麼的,自打上次賈母與王夫人進宮後,元春便有心避著他們兄弟倆了。明知道是艱辛萬苦的,明知道許是痴心妄想的,便不該多作糾纏。皇子聯姻,除卻門第要高,更要緊的是正妃的孃家支援。
她也曾想過,或許慕容綻會如那日威脅太子的,拼死向皇帝求一個賜婚,這樣賈赦再不樂意,也不能抗旨。可這樣一來,便等於是公開和太子為敵,也置賈家和元春自己於一個極其尷尬的兩難境地。何況朝中的局勢皇帝如何不知?太子雖受了駁斥,但到底是嫡子,他回宮後一心面壁思過,每三日便上書一封懺悔述給皇帝,不過三個月,便被解了禁。若皇帝為著太子,駁回了慕容綻的請求,元春又當如何自處呢?
當真還是算了罷。
只當是段孽緣,才剛剛生出的情愫,便似才冒出頭的嫩芽,輕輕一掐,也就掉了。
只是為什麼這樣難過呢?她為這憋在心中無處排解的苦悶感到恐慌。從未有過這樣的苦悶,哪怕是從前皇阿瑪定要她嫁給豐紳殷德時的煩惱也及不上此刻。只有拼命地做事,將日常的瑣事充盈著時間和頭腦,只有夜半無人時,才敢把他拿出來想一想。
可想一想,便又更添了一層悲憐,怒怨神的不公與自己的不幸。
豈知最叫人絕望的不是毫無希望,而是希望落空時深深的失望。她品嘗過那心心相映的滋味,再想將它視作沒發生過,卻是再也不能了。
崇德二十三年,沅涇兩江洪水驟至,太子慕容繼上請陛下,毛遂自薦前往涇州親自領導治水抗洪事宜。
太子不負聖望,在涇州連連大展才能,不過月餘便捷報頻傳。涇州知府的摺子上稱太子乃治世之奇才,幾個治水的方子“藥”到“病”除,如今洪水已被控制,涇州的災民早已妥善安置,受災的區域也在逐漸開始複建,地方百姓無不稱贊太子體恤百姓、清廉作為,是真龍降世。
太子自己的摺子倒是謙遜,只稱一切都是學著來,不過是沅涇巡撫的功勞居大。可依照巡撫的密摺又說,太子為人謙和,無有專斷專獨之態,凡事皆聽取百官意見,極有儲君風範。
報喜的摺子雪花一般地飛進皇帝的興慶殿中。知道太子改過自新,不再狂妄自大,懂得壓低身段去學習治國之道,皇帝自然是高興的,隨口便賜太子軍機處行走一職,許他學著掌軍政大務。
彼時嶽後與新得寵的成貴人正在一旁陪侍。成貴人是新近得皇帝喜愛的嬪妃,也是曼然那一屆的秀女,出身行伍世家,最是活潑爽利的。因她年輕嬌媚,皇帝多寵著她些,她也知道投皇帝所好,有什麼便說什麼,從來不藏著掖著,便更讓皇帝覺著她心直口快,是個單純人兒。
成貴人見皇帝高興,便也上來湊趣兒。伏在皇帝的手臂上,瞧著他手裡的奏摺笑道:“怪道人家說,咱們崇德年間風調雨順,哪怕再有些小災小禍都能在皇上的英明抉擇下化為烏有。原來皇上的臣子們真個個兒都是才子呢,瞧這區區一屆知府上報的摺子,這一手小楷寫得真是漂亮。”
她口齒清爽,說話崩豆子似的利索,又帶著些小女子的嬌蠻無知,一席奉承話說出來,就是比那些個長鬍子言官兒說出來討喜。
皇帝嗤地一笑,“字兒寫得好,就是才子了?如此今後科舉都不必比試文韜武略了,只寫一篇大字兒上來就是。何況這哪裡又是小楷了?這是柳楷。”說著又細看了看那摺子,笑道,“但果然是下了些功夫的,也算你有些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