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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二十二年的夏天,帝京的陽光烈得似乎要曬化人的心。為著避暑,闔宮離開金鑾城,遷往城郊的春暉園。皇帝帶著皇後及素日常伴的幾個嬪禦,浩浩蕩蕩地在春暉園中住下,九月之前,春暉園都將是今上休歇和日常辦公上朝的所在。
這規矩也和元春的前世那樣相似,春暉園的設計比著圓明園來,元春跟著皇後過來,絲毫不覺得陌生和不適。
其實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喜歡去避暑山莊裡待著。試問哪個人願意成日被困在那四方森嚴的城中,一舉一動都是繁複重雜的古老規矩和凝重的空氣,出宮來,雖然仍是皇家庭院,但到底少了許多的束縛,就連那一草一木都透著水靈和鮮活。
今上最是個不喜束縛的人,其實他做皇帝純屬意外。先皇仁宗將皇位傳給了當時的太子,也便是今上的大哥憲宗,可憲宗繼位不滿兩個月便出天花崩殂,憲宗無後,便由太廟三師二府商議,太皇太後懿旨,傳位於四王爺慕容蘭格。
慕容蘭格不是個鐘情與宮闈權政鬥爭的君主,但他既已繼位,便不得不擔負起了國家興亡的重擔。好在他自有聰穎善思,又豁達疏朗,不鬱於錙銖,管理起國家大事來也算勤勉盡心,是以二十多年來風調雨順,倒還收複了不少邊疆異族。
天下既已定,今上從前醉心山水的癖好便又活泛起來。他定下三年一下民間的規矩,每三年微服出訪,將國事交於二府三司六部,朝堂上太子監國,是曰“體察民情”。
不能出行的那兩年裡,便想著法兒地出宮去。夏至避暑,秋收圍獵,沒有一年能閑著。其實元春作為前任皇子皇女,是很能理解皇家熱愛避暑山莊的這種心情。譬如春暉園,風景如畫不說,亭臺樓閣間少了紅牆碧瓦的巍峨聳立,更顯得閑適有人情味兒。從前阿瑪去了圓明園便不想回來,下了江南就流連忘返,也是這個道理。就連每年在圓明園出生的孩子,都比在宮裡出生的多哩!是以嬪禦們為著自己的恩寵,也削尖了腦袋想隨侍。
嶽後作為皇後,又極得今上寵愛,是必定隨侍的。午後歇覺,元春便在皇後寢宮的耳房裡替她抄錄賬目。
外頭的蟬聲遠得不真切。嶽後喜靜,所居的綠畔蓮洲皆命人粘盡了蟬,即便是再燥熱的午後,亦有湖畔吹來的微風,帶著微微的潮氣,經室內的風輪一轉,便消逝在絲絲的涼意中。窗上糊著月影紗,那銀白如月的紗面細膩柔和,再熾烈的日頭照進來,都如同月影般朦朧,水邊易生的小蟲飛不進來,窗根兒底下燻著涼葉,清爽又驅蚊蟲。
在嶽後身邊兒的日子是舒坦又寧謐的。嶽後那冷冰冰的性子,其實看久了也便知道,那是從小高高捧出來的心高氣傲,可她本性又頗為純真,是以在不用面對其他嬪禦的多數時候,她是恬淡又超然的,從不為難宮人,也不疾言厲色。她便是一汪靜靜的湖水,教你待在一邊兒便覺得心靜。
怪道皇帝無論有多少新寵,總是貪戀著嶽後的美貌與愜意。元春總是很難將眼前的嶽後同曼然口中那個能殺伐決斷,將那個薄美人置於死地的蛇蠍婦人聯系起來。
可嶽後看著恬淡,卻唯有在面對一個人的時候卻是真的冰冷如霜。說來奇怪,那便是她唯一的親生兒子慕容綻。
這不,元春伏在窗根兒下,替皇後抄錄著賬本兒,時而抬頭瞧瞧窗外,隔著月影紗,模模糊糊能看見內院中庭跪著一個頎長孤瑟的身影,正大聲地讀著《史記》中《淮陰侯列傳》的片段。
唸了得有半個時辰了吧?元春將筆擱起來,探頭兒瞧了瞧裡間。親兒子暴曬在中庭讀書,只怕再讀下去該要中了暑氣,嶽後竟也能睡得著?
一室靜謐,唯有外頭少年清越朗朗的讀書聲。
元春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兒打了簾子出去。只見慕容綻刀刻般精緻的側顏在烈日下形成深刻的剪影,像是前世洋人送給阿瑪的那一尊異域雕塑,白色的石膏半身人像,眉眼都是那樣的深邃,寒潭一般的眼窩裡像有一汪深不見底的湖水。
他跪得太久了,烈日像是侵蝕他的毒物,正一絲一絲地往他的肌理中滲透。他挺拔的鼻尖有晶瑩的汗珠,臉色蒼白如雪,中間酡紅著一塊曬痕,像喝多了酒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