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tyetop >
sty1nove.k"
dataads297"
dataadforat="auto"
datafuidthresponsive="true"><ins>
方才只覺得酸脹,現在就連小腿骨也開始針刺似的疼,元春走得又慢又小心,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兒上似的,短短從東廂往北廂去的幾步路,她簡直覺得自己走了整整一晚上。
女官們作息都有規律,早上起得早,晚上睡得便也早。一路過來,許多廂房中早已熄燈休息,甄尚宮的房中卻還點著明亮的燈燭。元春不由心裡有些發憷,說真的,兩輩子了,她這還是頭一回真切地害怕什麼人呢。
小宮女領她站在門口兒,知會道:“尚宮,賈女史到了。”
裡頭曼曼一聲“請進來”,小宮女便打起簾子將元春讓了進去。
她蹣跚著跨過門檻兒進了屋,沒見著人兒,正納罕著,聽見甄尚宮坐在西屋裡揚聲叫她:“這邊兒來。”元春進去一打量,好個蕭肅冷靜的起居室,閣裡擺滿了書,案上文房四寶擺得整齊,賈珠的書房也不過如此了。這哪裡像是個女官的住處!
甄尚宮已換下了官服,著一身半新的水碧色兒的居家常衫,正半歪在窗邊兒的炕上磕著瓜子兒,見她來了便招手笑道:“她們炒了新的五香葵花籽,還不錯,你也嘗嘗。”
現下是什麼情況?閑話嘮家常?還是有詐,看她敢不敢再次目無尊上,順便再罰她一跟頭?元春有些蒙圈,下意識見了她先蹲身兒行禮,哪知道腿腳一酸,差點兒跌坐在地上。
甄尚宮說得啦,忙起身攙了她一把,抱怨道:“聽七爺說你是個能騎馬馳騁的巾幗英雄,怎麼竟這麼柔弱,早知道不讓你跪那麼久。”
元春聽了這話,嚇得不知道這是什麼路數,不敢坐,“七殿下說笑了,下官不過是個弱質女流,哪騎得馬、拿得鞭?”再說了,她那騎馬的功夫是與生俱來的,元春的這副身子可沒經過和孝打小兒的那般錘煉,如何必得?現下說什麼不讓跪那麼久的話,不是馬後炮是什麼。
甄尚宮斜倚著引枕,拿眼睛覷她:“行了吧你,多大點兒事兒,瞧把你嚇得。你跟七爺和三爺比賽來著不是?今兒在西花園,你還拿話呲噠了小七爺一通不是?就連讓你跪在崇德門受罰,您還能壯志豪情地抒發您那感言呢不是?怎麼,事兒做得出,到了嘴裡就不敢認,敢情您大姑娘是個繡花枕頭那一包草呢?”
元春目瞪口呆,“您都知道?”
“宮裡就沒我不能知道的事兒,”她說話的表情稱得上得意,“只看我願不願意知道了。甭說我,今兒就連皇後娘娘也聽說了你的壯舉,覺得你這樣的女孩子,年紀輕輕做個寵妾太辜負了些。否則你想被撂牌子留作女史?做夢吧!還東宮呢,保準讓你進映秀宮。”
她已經見識了這幾位宮中權貴高超的訊息來源,知道否認也無用,卻仍不免驚訝:“尚宮的意思,太子不願我入東宮嗎?”
甄尚宮嗤地一笑:“你入東宮有什麼好?東宮缺那幾個暖床的女侍官嗎?你瞧見之前那個花容月貌的薄家的小女兒了沒有,才十三歲就被硬生生接進來,明兒冊封的旨意一下,晚上就得翻綠頭牌。那都是太子的槍,你本來也是其中的一個。”
元春不肯信,這說不通啊,“可我若冊了嬪禦,便與夙家和太子再無瓜葛,太子憑什麼以為我會替他賣命?”
甄尚宮贊許地瞧了瞧她,“能問這個,說明你確實有些腦子,我算沒看錯人。這麼跟你說吧,小夙將軍人在長嶺關外生死不知,能救他的只有負責這次騷動平亂的太子。夙家要想找回夙老六的全屍,就得依靠太子。你就是夙家送出去的禮兒。至於憑什麼你會替太子賣命……不是你替太子賣命,只怕是你賈家有人迫不及待想要上太子的船了。”
大晟朝最怕後宮幹政,因此新皇登基總是打壓母族外戚。如今一個深宮裡負責中宮導引的尚宮,說起朝廷局勢來條條是理兒,這就奇怪極了。何況甄尚宮此人叫人看不透,下午罰她丟盡顏面的是她,現下與她推心置腹的也是她。
她若不是與元春有什麼更深的羈絆,便是對她有所圖謀。
“我不信您,”元春的腿痠疼得要命,幹脆一屁|股坐下,決心用話激她,“尚宮這話,似乎有挑撥離間的嫌疑。我們賈家吃朝廷的俸祿,只忠誠於皇上一人,不必上趕著去站什麼隊。縱使與太子走得親近些,那也是看在皇上的份兒上,敬為儲君罷了。”
甄尚宮看她的目光越發透著贊賞,口裡卻道:“你不信就罷了。我不過是告訴你,今兒全了你心願的是皇後,可不是你心心念念想要進的東宮。”
“您憑什麼跟我說這些?”元春幹脆開啟天窗說亮話,“我不過是一屆弱質女流,縱然皇後娘娘幫了我,我也不過只是尚宮局裡的一名女史罷了,朝堂上的事我一概不懂。皇後娘娘要的東西,古往今來每一個繼後都想要,我瞧不出她有什麼勝算,也瞧不出我自個兒有什麼用處。”
誠然她們是對她有所圖謀,又這樣直白地開門見山向她邀功,那她還偽裝什麼呢?想來方才那頓責罰也是殺雞儆猴罷了,可要想真嚇著她,卻也不是那樣容易的。
甄尚宮卻不說話了,用探究似的目光瞧著她看了半晌。須臾,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出來,“真想不到,你父親那樣木訥刻板的人,竟能生出你這麼個膽大心細的潑辣閨女來。”
賈政?元春脫口而出:“您認得我父親?”
甄尚宮笑道:“要不說你見識淺呢?姑蘇甄家的大名,你總該聽過?”
元春依稀有些印象,只怕是自己年幼時的故交,只得含混道:“有所耳聞。是尚宮的老家兒?”
甄尚宮怔怔看了她半晌,無奈笑道:“是,我與你父親、姑姑原是故交,你們母親還在金陵時,我與她也算是舊識了。只是想不到,王家姊姊與政哥兒的女兒,竟入了尚宮局。”
她管賈政叫“政哥兒”,這可把元春嚇了一大跳——政老爺那一臉的絡腮鬍子,滿面迂腐的書生氣,動輒就是仁義禮孝,難以想象他也年輕過。至於那位敏姑姑,自打元春魂穿至此,便從未見過她。只知道她嫁去了姑蘇林家,前兒生了個如花似玉的女兒。
甄尚宮見她犯愣,也不苛求,只從炕上的暖櫃裡取出個梨花木的錦盒,開啟挑了幾樣圓缽出來遞給她。“我今兒罰你,是罰得重了。可你是太子費盡心思想要送去禦前的人,七皇子又非要皇後留下你來,我不罰你,難免要叫有心人心生異相。今日是委屈你了。”
元春接過圓缽小心開啟,裡頭清香撲鼻,是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膏藥。她其實何嘗不明白,像她這樣的小人物,本來就是貴族相互傾軋的犧牲品。“姑姑放心吧,元春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其實姑姑也罰了七皇子,算是賞罰分明瞭。”
甄尚宮幾不可見地輕抒了一口氣:“其實你是敏姐兒的侄女,我本該對你多加照拂,可宮中人情世故複雜,咱們雖是故交,日常裡還不可顯露出來的好。你放心,只要你在宮中能安分守己,屆時你年紀到了,我必定放你安全出宮,還能求皇後給你指一門好親事。”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你們都沒猜!但我還是要自說自話問一句:你猜對了嗎?!甄尚宮是甄士隱的族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