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則只是揚唇低笑。
不燒則以,一燒驚人,對於十幾年沒這麼生過病的顧君則而言,當真是如此。
冬至那天,顧君則的燒依舊沒退,我便按照之前所說的,一個人領著侍從去參加冬至宴。
而宴會上經歷的種種……讓我愈發深刻地理解到、顧君則此前對我的擔心不無道理。
倒不是皇叔如何,想必皇叔也是擔心過河拆橋太快容易招人懷疑。
但是,皇叔身邊總有人不知審時度勢,只求一時之快,譬如……
皇叔的掌上明珠,洛伏苓。
北國冬日,落雪本為常事,冬至日天寒,落雪更是尋常。
我是踏著雪走入大殿的,大殿裡有地龍,上面又燒了火點了香,暖和得緊,皇叔立在門邊,見我獨自前來,面上帶笑迎接於我,我知道他是滿意的,因為我獨自前來,在旁人看來也許便是我對皇叔的信任罷。而如今我獨自一人,也沒什麼膽量拆他的臺。
我面上裝出一絲笑意來:“多謝皇叔。”
霜橋便在身後幫我卸下披風,又到門外細細拂去披風上的雪粒,而一眾侍從便隨著我走到座位去。
身旁的座位卻是久違地空了下來,,就像小時候那樣、獨自一人坐在桌邊,卻總覺得心裡不踏實——也許,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習慣了顧君則陪我赴宴了,幫我處理尷尬之事,給我夾菜、挑魚刺。
鄰座,誠王一家倒是到的整齊。
誠王的聲音格外大,一開口只怕這整個大堂都聽得一清二楚:“語兒啊,我方才去那邊打了個逛,你猜怎麼著,我瞧見那邊一池水都凍得結結實實的、哦,也不是,也就岸邊被人鑿開了個孔洞。”
他這聲音太響,以至於大堂之人紛紛看向他。
誠王妃地聲音帶著幾分尷尬:“哎王爺,這也正常,如今天氣這般冷。”
似乎是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誠王停了停,卻是道:“我、我是想說,宮裡的水還挺多的,你又歡喜四處玩,一會兒跑的時候可千萬要當心。”
原本可能是覺得誠王丟人的誠王妃一時沒接上話。
我執起茶盞喝了口茶,心下卻想著,我雖說看不起我這堂兄,也記恨他當初為難顧君則和我的事,但是他如此疼老婆,也真算是這都城裡難得的好郎君了。
131洛伏苓的邀約
“那、王爺也當心,一會兒、一會兒喝了酒,莫要四下亂跑。”誠王妃半晌回過神來,趕忙回勸。
誠王憨憨地對她笑了。
不知怎的,瞧著這二人的模樣,我下意識地便想起來一年多前的秋狩,那時我和顧君則一同碰上這二人,當時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空空如也的座位。
倏忽間,卻聽那邊誠王妃笑呵呵的聲音:
“咦?怎麼此番公主是一個人呢?”
誠王笑答:“怪可惜的,聽說顧公子前些日子在戰場上傷了腿走不得路,這一陣子又忙忙碌碌地害了風寒,如今還在病榻之上,自然來不了了。”
誠王妃幸災樂禍:“喲?我記得去年時候顧公子也帶著傷,這顧公子怎麼總是有傷病的?哎,莫不是這顧公子名聲赫赫,實則是個病秧子?”
她停了停,又低笑:“還是說,是公主命太硬,命中剋夫?”
誠王笑:“依我瞧,大抵二者都有。”
聽到這裡,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顧君則不在這裡,不代表我就要像之前一樣、忍氣吞聲。
早已知道世人冷漠,隱忍換來的從不是適可而止,而是變本加厲!
我只瞧著茶盞,一面輕輕搖晃,一面緩聲道:
“俗話說,能者多勞,有能力的人,受器重,上得戰場,上了戰場,自然就免不了受傷,傷疤又何嘗不是功勳呢。”
“倒是有的人,素來無用,百般奉承阿諛,到頭來依舊連兵符都摸不到,整日在京城遊手好閑有如被圈養的家畜,周身自是無傷痕,反倒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