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這幾天,過得固然是舒坦的。
或者說,是我,再明著暗著告知顧君則要為那場宴會籌備好之外,拼了命地想讓自己活得舒坦些。
有事沒事便去尋顧君則,而他對我的要求,統統來者不拒。
於是我也算是在這幾天裡,完成了很久很久以來的很多願望,比如……
總算能上街吃到地地道道的都城糖葫蘆和雪花糕,此前這些玩意兒,於我而言只存在於那些小本子裡。
如今在街上買了便能趁著熱乎一口口吃下去,顧君則在一旁擇了個位置給我擋著風,末了他唇角一勾,鳳眼挑了挑,隱隱帶著些戲謔卻又溫柔的色彩,隨即,他低頭下來,伸手給我擦著嘴角。
總算能在都城裡聽一回正經而又熱鬧的戲,而不像此前宮裡頭,人人繃著一張臉。
……
大抵,除了見到父皇母後、恢複武功、見到被罰到邊陲的親信這些遙不可及的願望以外,我想要的,皆是齊了。
如此大抵也沒什麼可後悔的了。
只是我到底是小氣,分明過得這般舒坦,心裡卻總是不知不覺地倒計著酒宴的時間,總盼著它晚些到來,不要到來。
可不論我計不計,它終究是要到來的。
酒宴那日,楚長宮正殿裡金碧輝煌,好不熱鬧。
按禮節,這等接見外賓的宴席,皇室之人是要先到的,而若是需要應接來賓,便需再早一些。
而如今父皇不在,理應由代國的皇室之人去殿口迎接來賓,也就是我和皇叔,而如今我已經嫁了人,便應是顧君則和皇叔一同去迎接。
所以我入殿的時候,一抬眼便瞧見,有些空蕩蕩的大殿裡,皇叔四平八穩地坐在了龍椅上,面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我知道,皇叔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費盡心機讓滿朝文武預設他坐於龍椅之上,如今這野心又延伸,他估計是想借著這一次,讓藩國也認同他的地位。
我瞧著他那志得意滿的笑容,心裡彷彿紮了一個解不開的結。
他分明就是一個竊國的小人,靠算計信任自己的親兄長上位,算什麼本事?
於是原本猶豫著、尚存一絲茍且偷生的心,也倏地變得決絕起來。
總歸是一死,今日便一不做二不休!
入殿不一會兒,外面的公公進來,小心地報了時辰,一旁顧君則便拂袖起身,向著階上皇叔一拱手,隨後離席向門邊走去。
皇叔笑了笑:“勞煩公子了。”
隨後也是拂袖要起身。
而我坐於原位,眼看著那邊侍女捧著酒壺在各個桌間緩步侍奉,也站起身來,幾步走到桌邊,背對著走到門邊的顧君則,偷偷摸摸地從袖中摸出那個白瓷瓶來。
只覺得有目光在我面頰上掠過,我一抬眼,卻正對上皇叔的目光。
他的眸光很深,顯然是瞧出來我在做什麼,卻是裝作不曾瞧見一樣,又轉過頭去。
我也低頭,把瓷瓶裡的白色的粉末悉數傾倒入顧君則的空杯盞中。
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皇叔自然知道,這等場合出不得亂子。
所以他會假裝不曾看見的原因只有一個——
他想等著顧君則當堂暴斃,然後順帶著把罪名全部甩到我頭上,一石二鳥!
真真是如意算盤。
我不由得勾挑起唇角來。
皇叔,這次,我便用性命和你賭——
你和我打的算盤,究竟誰的更圓滿!
熙熙攘攘。
大殿裡的人愈發多了,齊齊落了座,皆是小聲交談著,熱鬧而不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