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我就正式被封長公主,賜‘孝懿’字,得賞萬千。
可至於當時是如何回營的……
我無從知道,之後也沒有人跟我提及,而如果今日這位老先生不問,恐怕我都想不起來有這一回事。
我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公主就是那時候碰上君則的,當時公子隨著老攝政王在邊關,那時候陛下陷入危難是因為敵將孤注一擲、調虎離山,老攝政王發現後趕回去救駕,便安排公子護送公主回去。”
老先生捋著鬍子不緊不慢講著。
“當時老攝政王趕過去的匆忙,戰場上情況又混亂,沒有擔架,是公子帶著公主往回走的,戰場上敵軍沒有悉數退散,飛箭利得很,有一支箭吶,從盾立的小縫隙裡鑽過去了,便是公子回身一護給公主擋住的。”
“那隻箭又急又利,直接就刺過去了,當初差點要了公子的命,公主若是細瞧過應當也知道,公子後頸那道疤又長又深,嚇人得很。”
他這麼一說,我倒真是回想起來那道疤痕的模樣了。
猙獰,可怖,哪怕能看出來是一道舊疤了,哪怕提前聽青蘿說有這一道疤,我真看到的時候,也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我問起來的時候,顧君則的反應有些怪異,說的也格外含糊,我只覺得心裡不舒坦,卻從沒想過這道疤痕與我有關,甚至是他當年救我,險些丟了性命。
一切都能對上,韓江當初沒說出來的,大概也是這件事。
可是,為什麼父皇母後從來沒有同我說過這件事?
我皺著眉頭算計了許久,倏忽間那位老先生已經給我收拾好了腳踝的傷,我道了聲謝,他又囑咐幾句,便笑眯眯帶著藥箱下了馬車。
這一來,車上便只剩下我和顧君則。
加上剛剛老先生講的那一番事,氣氛莫名地詭異尷尬。
我想起自己之前對他做的種種,曾經他那一句‘我便不曾對你好?’,還有除夕夜馬車上的事……
心裡別扭得很,只覺得自己動彈著都不自在,而顧君則在一旁也不言語。
終於我沉了口氣,也不瞧他,磨磨嘰嘰說出幾個字來:
“那個……謝謝你。”
顧君則那邊依舊沒什麼動靜,半晌我總算聽著他哼哼了一聲,大概算是回應了。
我覺得老先生這那一番話,大概是向著反方向使勁了。
本來剛剛勉強能自然相處,他這一攛掇,又變成你憋在心裡我也憋在心裡,誰也不言語了。
可是在一片寂靜裡,我又難得地感覺良心難安。
——他險些為我丟了性命,而我在十年後才知曉。
猶豫了半晌,總算是咬咬牙,瞧著他道:
“那件事,對不起。”
“這麼多年我都不知道,也沒有想到過。”
“若不是當年你……”
孰知顧君則那邊擱下茶杯來,突然沉著聲音緩緩說著:
“公主不知道,才是正常的。”
我一愣,隨後倏地明白了過來。
——是了,不論是父皇,還是母後,都不會輕易讓我和攝政王有牽扯的。
顧君則那邊繼續說著:
“何況我算不上什麼忠君之人,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
“那件事也不是因為忠誠。”
“而是因為你。”
我覺得自己真真是個畜生。
不管什麼時候想,都是這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