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這一聲‘嗯’裡終究沒藏住敷衍之意,顧君則在前面低低笑一聲,又道:“那依公主看,是怎麼一回事?”
幾日後。
我隨著顧君則返回顧府之時,都城之中,已是一番銀裝素裹。
大雪紛飛,北風瑟瑟,天氣頗為寒涼。
可是那日皇叔宣我幾人入宮見他,單單是走入那大殿,瞧見他坐在主位之上,便頗有一番焦灼之勢。
皇叔講,他是‘聽說左帥故去之時,公子同公主恰恰在西南軍中。’
‘如此恰恰行的方便,想問詢當時的情況,順便請公子一講,為何說左雲有謀逆之心。’
皇叔的話語客氣得很,可是字字句句裡分明藏著尖銳。
如果我們的理由稍有疏漏不慎,恐怕就要被他倒打一耙。
還好,如今這一番事,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
顧君則和我們事先找好的‘左雲的侍從’,還有幾位軍中將領,妥妥帖帖把想好的一切都講了出來,言辭合縫,而我們的證據,那件衣服,左雲的屍身,還有令牌等等,也已命人帶上朝來。
皇叔便聽著幾人敘述完了‘左雲叛軍’的種種罪狀,還有一切的經過,我看得出他在暗暗做著吞嚥的動作,卻是始終一言未發。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一件衣裳上。
“確是公主的衣裳,去年還是本王擇的。”
“是上好的西域綢子,不易破損,不想如今竟被毀成這副樣子,真不知這左雲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想想這力道若是沒有落在這衣服上,而是結結實實讓公主承受了,恐怕如今,本王也無言面對皇兄了,當真是心有餘悸。”
“此事,讓公主受驚了。”
他低聲說著。
我象徵性地點了點頭,像他一樣甩出句客套話湊湊親情分:
“承蒙皇叔掛懷,伏波感激。”
皇叔的臉上顯出幾分‘慈祥’的笑意,隨後又道:
“看來左雲的罪狀卻是落實了,枉費本王得知他死訊時的一番傷心。”
皇叔嘆口氣,看向顧君則,繼續道:
“公子有孝心,知孝道,前往邊陲為母親祝壽,奔波之餘,還不忘朝中之事,能替朝廷處理叛軍之事,真可謂忠孝兩全,本王甚是感動。”
顧君則在一側只是緩緩道:“明王爺謬贊。”
可俗話說,欲揚先抑,這一招在這些政客手裡,更是屢見不鮮。
果不其然,皇叔笑了笑,隨後面色嚴肅起來,看向顧君則:
“只是,有一言,不知當不當講。”
“誅殺叛軍為善事,但是先斬後奏,並不合乎禮制。”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並非善將所為,如今陛下雖不在朝中,但是朝中眾位大臣、以及小王,都竭盡全力,代陛下打理事務,不敢多說,但總歸也能當些事的。”
“陛下被擒突然,這名分不是順順當當,本就阻礙甚多,如今公子這一出先斬後奏,便更是為難小王了,對陛下怕是也有不利。”
顧君則在一旁笑了笑,大有雲淡風輕、一笑了之的意味。
可我心裡卻忽然頗不是個滋味。
一則,左雲是我親手殺的,不是顧君則殺的。
二則,皇叔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父皇,口口聲聲說是代理事,那麼,我身為父皇唯一的子息,難道就這些權力都沒有?
“容伏波一言,皇叔此言差矣。”
我緩緩啟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