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雯這一夜一直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她的意識是清晰的,身體卻又是恍惚的。斷斷續續做了好些個碎夢,總是醒了又繼續做,夢做到半截,又被難受的滋味驚醒了;每次醒來怎麼也記不起前面的夢,究竟是什麼場景,貌似就在眼前,卻怎麼也看不清,隔了一層薄霧一般,只要睜開眼就更是無法觸及了。只有意識還算清醒,總是明確知道自己發著燒,喉嚨也還在痛著,這一點上,她一直無比清楚。
總算熬到了天亮,身上的肌肉有些痠痛,她也不想起床,躺著根本懶得動半下,但是,她明白自己需要藥,這不是感冒,熬一熬就能過去,不對症下藥,恐怕最後吃苦的還是自己。
起來後,刷牙洗臉的空檔,順便燒了一壺水,她總喜歡節省時間,雖然,她也並沒有利用餘下的時間去做出什麼大事來,但她就是習慣性地省時間,也許,是本性使然,也許是小學課本里那一篇如何利用時間的文章,對她影響太深了,這麼多年還是這個習慣。不過,知女莫若母,她媽媽就說過這個問題,說她不是節省時間,是懶人才會想著同時做幾件事,曉雯聽到這樣的評價,也身以為然。
洗漱後,便下樓去找藥店。藥店尚未開門營業,雖然沒有胃口,還是去了早點攤子前坐下;糾結了一會兒,她還是要了油條豆漿,雖然她也明白油條現在並不適合她,雖然她也知道這糯米不利於消化,她還是想吃這糯米包著油條和白糖,正如這如水的平淡日子,總要鹹淡適宜才好。再難以消化的食物,加上一點甜味,總可以讓自己細嚼慢嚥,直至進入胃裡慢慢消化吸收殆盡。
曉雯每嚥下一口,眉頭都忍不住要縮緊一次。痛,讓她只敢小口地咬著,謹慎地慢慢下嚥,抿一口豆漿,溫和如斯,卻也安撫不了這疼痛感,勉勉強強地享受與忍受著,終於吃好了,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就去藥店了。
買了清火藥與消炎的中成藥,想想這中成藥沖劑的藥效還是來的慢,必須得拿食物輔助,又去水果攤邊買了幾個梨,再準備買冰糖和鴨蛋時,這才想起自己並不是在自己的住處,身外異地,竟然還當自己在上海的菜市場,這裡也沒有辦法燉冰糖鴨蛋梨水啊,看來自己真是燒糊塗了。看來,這梨只能生吃了,又買了幾個橙子和兩個紅心火龍果,她覺得自己此刻除了需要藥物,還需要多多的維生素為助力。
曉雯的身體確實不錯,所以,平常熬著夜的時候並不怎麼注意養生,但只要一生病,她便恨不得搜尋一堆對症的藥和食物,總想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立刻好起來,就像她媽媽有一次笑話她說,非得等到病倒了,又恨不得找到神仙藥,一時三刻就能恢復如常,這怎麼可能呢,這根本就是性急嘛,說到底還是屬於懶人的毛病。
現在這個時候,她還是一樣,想用最快的速度擺脫這難受的感覺,可是,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在沒有得到緩解之前,免不得又要煎熬幾天了。
回到房間後,她仔細想了想自己的病症,應該就是昨天太累了,早晨趕路走的太急,以致出了汗;後面又敞開衣服,寒氣入侵再受了涼,寒氣出不來導致的,加上晚上的辣椒又助攻了,身體疲乏了就會免疫力下降,一時沒注意便被病菌攻破了身體的防線。
她一邊想著這些,一邊開始剝去紅心火龍果的外皮。紅龍果,她只能接受紅心的,而且,她還發現這東西可以讓她頻繁上廁所,卻並不等同於拉肚子,可見,這個是好東西,即讓她洩了火,又可以補充維生素,加上梨也能清心火;當然,首先還是把買回來的藥先吃了吧,然後再繼續與這疼痛作鬥爭,她相信明天就能緩解。
她這麼想著,妥妥地安排著自己,好像自己已經是自己的醫生似的,然後,堅定地認為明天一定會好起來;就像她一個人睡覺時,每次犯起害怕的毛病,最後沒有辦法安撫自己的恐懼,就會在思想上豁出去,拼命告訴自己,這沒有關係,自己生而為人,就會一身正氣與陽氣,怕什麼邪魔鬼道。這樣給自己灌輸幾次下來,此時,要是不幸外面的夜風吹起了一點響動,好像是有物體振動了窗戶,她便恐懼到極限,然後開始反彈,一臉霸氣地直接對著空氣問你想怎樣?!之後,勇氣十足,氣勢百分,凜然正氣到自己也信以為真了,反而就會戰勝自己的心理了。
當然,這種情況只會發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否則,一定會被別人當成神經質看待。曉雯自己卻從不這麼覺得,她總認為自己不管遇到什麼難事,永遠都不會發瘋或者抑鬱,更不會選擇輕生,生命多可貴啊!當然,即便有一些抑鬱的傾向,她都能夠做到自我反省,然後像個修行的人一般,在內心給自己安排幾種方法排遣、調整心態,最後,總會從陰霾中走向陽光底下,她就會變回那個最初樂觀堅強的她,她永遠都是那個心理強大的她,而這,只有她自己最明白,這一段心路的歷程所經受的考驗、掙扎和磨礪。
而她有時真的又有些擔心,她每一次對現實中的人和事感到失望時,她總會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那個討厭的人。曹雪芹覺得姑娘最是可愛,變成了婆子後便最是惹人討厭。曉雯卻不這麼認為,讀了幾遍紅樓夢,她還是認為一般的姑娘沒有歷經世事滄桑,或者失望的次數還不夠多,自然天真純良又可愛,而婆子從姑娘的路上走過來,這一路上有多少次的寒心與失落,都需要她們默默地忍受與困苦磨難;修養好的倒也不會失了本心,而意志力薄弱的就難免會丟失了初心,甚至有的更會變得偏執、心狠,乃至終究讓人覺得可惡和厭煩,殊不知這些人,才是最可憐又最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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