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禮畢,劉欣問董賢道:“單於一事,楊雄有何話說?”
董賢道:“楊雄絕代才子,董賢才不堪用。然其辯冗長,董賢則其要而言之。”
劉欣道:“且說無妨。”
董賢道:“如天旱依舊,有民祈雨。而上天感應,甘露降。椒、麥生,繁花放。然,誰料甘露下處,蜚蝗卵濕,卵濕而物化,物化而蝗禍。此天命,非聖人所能知也。”
孔光聽得董賢如此說,便也道:“楊雄此言之意,錯不在楊。而罪在單於。”
劉欣道:“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諸大臣下跪道:“臣等附議。”
劉欣道:“既然如此,就絕和親,滅匈奴!”
此時眾中出來一個人,道:“微臣有事稟告。”
劉欣道:“中郎將,你有何話說?”
中郎將道:“臣冒死進言。匈奴蠻夷,非中原所能征服。於三皇五帝時就有犬戎之禍。古公之時,為避犬而有幽遷於岐下,後北攻犬戎。然犬戎遊於北方,凡八百諸國,此起彼伏。至周幽王時,申公怨幽王,聯犬戎殺幽王,諸侯擊之。秦始皇奮六世之餘烈,一統天下,威震古今。然蒙恬連長城,帶三百萬甲,仍不能阻匈奴於長城之北。至高祖,有平成助之困,到武帝,有馬邑之失。匈奴寡廉鮮恥,北地苦寒,廣袤無垠。自冒頓一統匈奴之後,北方少戰事,養生息,其兵力日增。而我朝現又無李廣之將,也無衛青去病之臣。黜百家遵儒術。實非匈奴之敵。
然自高阻始,為免兵戈。遣公主於冒頓,立合約。長城以北由引弓食肉放牧,長城以南讓荷鋤食谷之人種糧。此乃修秦晉之好之意,為後世所表率。自元帝時,昭君出塞,保我北方二十年無戰事,功不在衛青去病之下,而無殺伐之失,詩人嘗作詩頌之。令其名垂後世。
因此,匈奴一事,宜和,不宜戰。”
劉欣道:“愛卿所言,楊雄在上書中已經提及。昔日,朕就是聽了楊雄如是言說,才接受求和。而朕也深惡兵事,但單於欺人太甚,你道如何?”
此時跳出一個武將,道:“臣等願領兵北上,與匈奴一決生死。”
中郎將道:“孫子曰:善戰者,不戰而屈人兵。如今北方無戰事,百姓安寧。單於當誅,但百姓何罪?”
劉欣道:“但為之奈何?”
中郎將道:“不若派使者往匈奴發喪。單於自認藩國,必定會前來弔唁。待到時,再擒而問之。”
眾人覺得中郎將之言並無道理。
中郎將道:“臣還有一事,還望皇上恕罪。臣與王莽、楊雄同朝為官多年,素知楊雄潛心修學,不問政事,安於貧苦,乃一帶名儒,只是好於酒事。楊雄非為禮而不說,非為義而不出。還請皇上恕他無罪。”
劉欣一向心軟,也深愛楊雄文章。便同意免了楊雄的罪。
道:“適才中郎將說,你與王莽、楊雄同朝已久,但不知私交如何?”
中郎見道:“臣與王莽莫逆,而楊雄乃事之清流。”
劉欣道:“若論治天下,誰可當之?”
中郎將道:“古今文才當屬楊雄;治世之辯理國之論乃臣劉歆;知賢而行道,世之達者,非王莽莫屬。”
劉欣善未給王莽複職,王莽遂不能上朝議政。但劉欣聽此一說,心中不免不快。前日還希望王莽輔政,如今,王太皇太後逼死太後,對王氏一族之恨,如何能解?
董賢知道皇上的心思,道:“王莽當世賢才,一代王佐。臣聞成王冠而周公還政,宣帝長而霍光退亡。此皆賢者所為。如今皇上已冠禮年,適逢太後已薨,太皇太後也下詔後宮不得幹政。如今,正是皇上政由己出之時。正如善射者,弓箭要為己所用,而非由弓箭來左右善射者。而如今,王莽之流,乃至群臣,皆國之良箭。皇上理當善用。”
劉欣很開心董賢這麼說,於是道:“董愛卿所言極是,朕自當善用王莽。至於給予何職,且待詳細斟酌後再議。王莽暫居於京,隨時聽候錄用。”
劉歆聽了皇上如此說,便與群臣一起領了諾,退朝。
眾人退去之後,董賢與往常一樣。隨皇上去了寢宮。
劉欣與董賢回到寢宮。此時卻覺得渾身疲軟,不知是何緣故。於是傳了太醫過來。
太醫到後,問診把脈。搖頭不知,也不敢言,只道皇上疲勞過度,多加休息。
“此是頑疾,昔昭帝、成帝都有此病,天不假年。我劉欣也命不久矣。”說罷淚眼朦朧,雙手緊握董賢之手,道:“總想能與愛卿比翼雙飛,卻預見即將獨自飄零。”
董賢道:“皇上千秋萬載,壽比南山。縱然不幸,董賢願常隨左右。與君相伴。”
劉欣道:“我捨得江山,難舍董卿。”
董賢道:“董賢只見皇上,不見江山。”
正說間,皇後求見。
劉欣傳了皇後進來,如此深宮,除了董賢。他現在與皇後才是天涯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