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加上傘郎,這裡也只住了三個人,除了偏院外基本所有的屋子都是空著的,穆離鴉指了兩間靠前的屋子給他。
在得了主人家的準許後傘郎整日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在外面也聽不到什麼動靜,問他的話也只說是在做自己的老本行——他是制傘匠人所化的妖怪,要做什麼自然不言而明。
知道他要做什麼以後,穆離鴉想了下又借給他幾樣東西。每隔一段時間,傘郎就能夠在夜裡化出實體,拿著穆離鴉借他的短刀和鬥篷出門砍用來做傘骨的竹子。
“事情就要從這個地方說起,那日他出門正好碰到了鬼鬼祟祟的一行人。”
為首的那人是從西南那邊來的富商,垂涎穆氏寶劍,特地千裡迢迢地趕了過來。一群人在這山中迷路好幾天,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好不容易看到個人自然不會放手。但如果他們只是要傘郎帶他們下山,傘郎嘴上諷刺兩句就帶了,誰知道他們纏著傘郎不許他回去,非要他說出穆氏劍廬的所在,傘郎不說還故意將他砍好的竹子扔下山。
“之後呢?”到這個地方都和穆離鴉想得相差無幾,那傘郎看著瘦弱實際上脾氣沒好到哪裡去,這群人這樣得罪他肯定是要大發雷霆的。
薛止繼續說,本來傘郎忌憚那穿藍白道袍的老者,就沒有貿然出手,可這群人得寸進尺,他自然要還以顏色。
“他用了自己最熟練的幻術,想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察覺到周遭突然陰暗下來,為首的富商當即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連綿的霪雨,潮濕的風中帶來了血的腥氣,遠處是飄搖的紅燈籠,他們抬頭正對上“姜氏衣鋪”四個大字。
這不是別的,正是薛止當初經歷的那雨夜夢魘,破綻卻遠比那時多,只要稍微懂點風水之術就能輕易化解。
傘郎本來想趁他們破陣的時候悄悄溜走,哪想到那個老道是個不中用的廢物,居然是一行人中最先被嚇得厥過去的那個,害得一群人怕得要死還得給他掐人中。
“之前那幻境難以破解有三個原因,你是凡人之軀,正好碰到雨天,有白容的妖力在幫襯,天時地利人和樣樣佔全,他們連現在這個都破解不了還想找什麼劍?我佈下的陣法哪個不比傘郎這點小把戲複雜?”
整件事情過於荒謬,穆離鴉聽得連連搖頭。他實在想象不出來居然能有所謂的高人被傘郎嚇得屁滾尿流,“這是碰到江湖騙子了吧。”
如果不是江湖騙子,但凡通一點鬼神之事陰陽之理,這傘郎的雕蟲小技都不應當被放在眼裡,更別提暈過去了。
“嗯,領頭的那人意識到自己受騙以後大發雷霆,結果還不等他跟那騙子老道秋後算賬,就發現那個江湖騙子偷了他大部分盤纏跑了。”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穆離鴉停下腳步,頗有幾分地疑惑看著薛止,在他的認知中,薛止不是對這些瑣事有興趣的人,“別告訴我是你專程去打聽的。”
薛止搖搖頭,眼神彷彿在說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去了趟隔壁鎮,回來的路上在吳伯的酒館歇腳,聽店裡的人當笑話說的,回來又聽傘郎抱怨了兩句。”要不是這事實在太過可笑,他可能聽過就忘了。
穆離鴉沒有問他去隔壁鎮子做什麼。隔壁鎮子被澤天君毀掉以後便成為了死城,薛止去哪裡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讓那些枉死的冤魂安息,淨化每一寸浸透了怨毒的土壤。
“到了。”
在他們說話的同時,不算遠的這段路走到了盡頭,穆離鴉低頭看了眼懷中的匣子,“我去找傘郎,你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回去。”
作者有話說:
暫定兩個番外,第一個更完就標完結,第二個去我微博找。
這個故事是鶴之衣乃至整個故事一些細節方面的補完,有些東西正文實在放不下了。
“在嗎?”
穆離鴉敲了敲門,許久都沒得到回應,便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這次門倒是開了,不過傘郎站在門邊上看起來也沒有讓開的意圖。
“我可以進來嗎?”
傘郎一步不動,“穆公子,我這邊不太方便,你有什麼事能夠在這裡說完嗎?”
他身形單薄,又比穆離鴉矮了一個頭,穆離鴉真想知道的話只要越過他往裡邊看就是了,“聽說你前幾天趕跑了覬覦我家寶物的壞人。”
“是那群人太沒用了。”想起那件事的傘郎嗤了聲,輕蔑之色都要藏不住,“我還以為多厲害,天知道是這種貨色,我還沒做什麼就嚇了個半死,反而是我還要重新去砍竹子,差一點天就亮了。”
天亮以後傘郎就無法在凝聚出實體,那樣的話要把竹子運回來幾乎就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沒有竹子就沒法制傘,他又不可能開口向薛止求援。
“謝謝你了。”
傘郎頷首,當做是應下了這聲謝,“你來找我不會就為了這些無聊的東西吧?”
“嗯,的確不是。”穆離鴉還是那副好脾氣的樣子,笑得眼角都彎起來,“我有東西要給你,喏,就是這個。”
傘郎看了眼他懷中抱著的東西當即像被刺傷了一般迅速別開視線,不敢再看第二眼。他低聲道,“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你們一定要……”
聽清楚他究竟在說什麼,穆離鴉收斂了笑容,很是鄭重地說,“我和她約好了會把她交給你,至於你要怎麼使用是你的事,你要是覺得看著礙眼的話也可以丟掉,這都是……”
“我不會這樣做!”
傘郎突然吼出聲,打斷了穆離鴉未出口的後半句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了的他狼狽地往後退了一小步,“你不是想看嗎?那就進來吧。”
陰暗的屋子裡,窗戶被貼上染過各種顏色的桐油紙,只有一點昏暗的光線被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