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賀王之死,小玉之案不得不暫且靠後,這兩日主要在查賀王遇害當晚,府中那些平日讓賀王信重的隨侍有無可疑跡象。
也曾懷疑過二人之死有所關聯,但賀王近來才到別院靜養,小玉又住在左言希的醫館內,相隔甚遠。從近侍們的證詞來看,小玉心思玲瓏,聰明俊秀,頗得靳大德、薛照意等人憐愛,但並未與高高在上的賀王有所交集。若非小玉遇害,只怕賀王根本不曉得府裡有這麼個叫小玉的侍兒。
可賀王與小玉雖無交集,他們中間連結著一個左言希。
李斐也由不得沉吟道:“賀王雖霸道,但那日一早親自沖到縣衙強行把靳大德帶走,本官一直覺得蹊蹺……靳大德再怎麼受器重,到底是賀王府的下人,犯得著這麼著急?隨後為這事兒大動肝火,罰了幹兒子又打親兒子,怎麼看都像小題大作……”
他忽然一拍書案,“莫非小玉之死與賀王有關?賀王不是急著想帶走靳大德,而是不想我們查小玉的案子?”
阿原嘆道:“他不想我們查下去,罰了幹的打親的,難道小玉之死跟他有關?”
李斐想起賀王從衙門帶人時的威霸蠻狠,摸頭道:“那也不對呀!賀王想弄死一個自家的小侍兒,不比捏死螞蟻麻煩吧?犯得著這樣大動幹戈殺人拋屍?”
阿原靈光一閃,“假如他有所顧忌,不想讓人知道小玉被殺呢?”
賀王府上下,包括左言希在內,都認定小玉是因為母親重病回老家了……
然後,在小玉之死被揭穿的第二天,賀王死於非命……
正覺得隱隱有什麼快要浮出水面時,卻聽得外面忽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衙差匆匆奔入,氣喘籲籲回稟道:“大人,大人……京中使臣到了!”
李斐忙整理衣冠,急問道:“知不知道來的是哪位大人?”
那衙差便笑起來,“是……前兒剛回去的謝大人!”
李斐摸向帽子的手頓了頓,“謝大人?謝巖?”
謝巖年輕尚輕,只在吏部掛著閑職,但到底是梁帝心腹,查朱蝕那類閑散宗親的案子資歷算是夠了,但如今遇害的是賀王,威名赫赫、手握兵權的賀王……
李斐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第二卷帳中香飛花留夢輕踏浪一三零)
但衙差肯定地答道:“是謝大人!在咱們衙門裡住了好幾日,我怎會認錯?這回還帶著女眷呢,看著也是個貴家小姐,長得可好看了!不過謝大人的臉色不大好,看起來很不高興。”
很不高興…蠹…
李斐哆嗦了下,看了眼阿原,問道:“景典史是不是去花月樓了?我繞個彎兒,喊他一起回去迎接謝大人吧!”
阿原想起謝巖清風朗月般的氣度,頗有些心嚮往之,隨即想起景辭來,忙道:“好。大人這便召集大家一起去迎接謝大人吧!我便裝作也回去了吧reads;美男攻略戰!”
“裝作也回去?”李斐疑惑看她,“你不打算一起去迎接謝大人?髹”
阿原微微一笑,“我想看看衙門裡的人都撤走後,這賀王府的人都會是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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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沁河縣衙,從知縣到捕役,對威名赫赫的賀王府本該毫無威懾力。但基於賀王被認定是內賊所殺,府中之人各自忐忑,看旁人固然疑心重重,也擔憂自己被人疑心,這兩日無不謹小慎微,對著衙裡的小公差們也不敢有所失禮。
如今瞧著知縣帶著公差們盡數撤出,一方面暫時鬆了口氣,另一方面不由對朝中使臣的到來捏著把冷汗。
小知縣不敢拿賀王府這些人怎樣,使臣奉皇命而來,一切說不準了。稍有疑心,好不好先打上幾十杖,丟入獄中百般刑訊,能不能活著出來就難說了。
於是,少了縣衙公差四處巡睃的目光,很多人抓住了這短暫的空白時段,卸下緊繃的面具,找素日交好的同僚或友人吐一吐這些日子想說卻不敢說、不便說的話,或做些想做卻不敢做、不便做的事。
阿原各處看了一圈,便潛入賀王的臥房中,再一次仔細察看現場,希望能找到一星半點與小玉或左言希有關的線索。
除了屍體被移走,臥室基本保持著原狀。血腥味已淡了許多,卻依然絲絲縷縷的清香在屋中縈纏。
阿原看那金鴨香爐中的香料,早已燃盡涼透,隔了這麼幾日,不可能還這般芳香。
她嗅了幾嗅,走到了床榻邊,便覺香氣更深了些。
抬眼看時,卻見帳中以銀鏈懸著一枚銀制石榴紋鏤空銀球,下方還用珍珠、琥珀做了小小的流蘇墜子,做工十分精湛。
阿原短短的數月記憶裡,並未見過這樣的銀球,卻曉得這銀球實際上是個銀質香囊注1)。這種香囊被稱作帳中香爐,乃是在鏤空銀球內安置兩個同心機環,環內建一小小圓缽,用以盛放香料。因其設定機巧,不論在帳中如何轉動,哪怕跌落在衾被間滾動,圓缽都會保持著水平,球內燃著的香料便不會灑到衾褥間。
阿原開啟銀香囊,果見裡面有雪亮的銀缽,中間盛著滿滿的香丸,雖未點燃,兀自香氣馥郁,正和屋中所飄的淡淡清香氣味一致。
想來這香囊也是那位薛夫人所制,雖懸在帳中,但賀王心情不好,自然沒那心情賞香,也便沒人去點燃這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