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在村子裡德高望重,他教孩子們讀書認字,如今先生過了身子,他又無兒無女,他的後事咱們村子自然會妥善安置了。”
已經有人小聲啜泣了起來,陸晚神情始終淡然。
她說:“不一樣的,我只是想要徐先生在故去後,能清淨些。”
她看著那小小的木屋子,印象中,徐先生總是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灰布衣裳,和藹而慈祥地看著村子裡的孩子們撒歡兒調皮。
他是不曾指望過這村子裡能走出一個秀才。
就算能有秀才又能如何,知恩圖報者,少之甚少罷了。
他是村子裡學堂的教書先生,亦是村子裡這些孩子們的開蒙者。
孩子們的開蒙,多數都是仰仗了徐先生。
而今過身,村子裡的人自發前來送徐先生最後一程。
陸晚心裡酸楚,她忍不住想,這個世界到底是真實存在的,還是不過一場虛無的夢境。
太陽西沉,天上的雲藏在了山巒之後,金光萬丈,卻落得個一地淒涼。
他們在聽見徐先生已經過世的訊息後,紛紛闖進了徐先生的屋子裡,開始翻找著一切有用的東西。
“你們……”里正想要阻止,陸晚對對他搖了搖頭:“里正大人,讓他們去吧。”
村裡德高望重之人驟然離世,各家召集了人手來開始搭建靈堂,夜裡棺材就送過來了。
有人為了爭幾口碗在靈堂打了起來,陸晚帶著孩子們穿上了孝服在靈堂前燒紙,似乎沒有看見他們的行為般。
“那老東西居然一點兒銀子都沒留下!”
“我呸!”
“虧得他生病那幾日,我家還送了飯菜去給他,早知道還不如餵了狗去!”
“阿孃……”小寶珠抹了一把眼淚,眼眶都是紅紅的:“他們怎可如此。”
“無妨,徐先生都不在意,我們也不用在意。”
“嗯……”
小寶珠心裡很難受,在學堂讀書的時候,由於他們幾個去學堂裡最晚,什麼都不會,連如何拿筆都不會,在課堂上惹了不少的笑話。
只有徐先生不會。
他會在課後,將他們叫到自己的屋子裡去,一點一點從頭開始教他們,哪怕是錯了,也只會讓他們再來,從不曾生氣不耐。
可如今,村子裡最好的徐先生卻不在了。
“阿孃,徐先生這一生無兒無女,如今過世,也無人為他披麻戴孝……”
四清跪在靈堂上,往火裡扔了一把紙錢,驟然竄上來的火光照亮了少年陰鬱的臉龐。
“無人披麻戴孝也就罷了,他們還要因搶奪徐先生的遺物而大打出手。”
“屋子裡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他們都拿了個乾淨。”
四清忍不住發出了聲冷笑:“以前只曉得人走茶涼,現在卻是知道了,人走身後物被搶奪打砸……”
他不知道是在笑這些人的冷漠自私,還是在笑這個世道就是如此。
“不必傷懷。”趙元烈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也並不是無人給徐先生披麻戴孝,你們知恩懂恩,徐先生泉下有知,也會高興。”
“四清你看,看看你的身後。”趙元烈說。
四清回頭看去,看見春旺和村子裡的其他孩子們都跪在了地上,一個個低頭抹眼淚,無聲送著徐先生。
“徐先生還有你們和這群孩子們,並非孤單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