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野荒丘。
賈平川已在荒丘下躺了兩日,一動也不曾動換過,任誰看來,都會想那恐怕是個死人。
天色陰沉,有狂風席捲,暴雨驟下。
豆大的雨滴淅瀝地淋在賈平川的身上,傷口上,臉上。
終於,賈平川張開了眼睛,他仍動彈不得,他本已失血過多,慘無人色,他的嘴唇也已乾裂。
輕咳了一聲,從喉頭傳來烈火灼燒一般的痛感。
這雨,就是他續命的甘霖。
賈平川艱難地微張開嘴巴,讓不忍他喪命的甘霖流進嘴裡。
不知不覺中,賈平川再次昏死了過去。
又過了一日,賈平川似乎聽到了耳邊有萬千個聲音在呼喚“活下去,活下去...”
當他再次醒來,雨已停。不過,原本乾燥的荒丘土沙,已經變成了一灘黃泥。
在荒丘下躺著的賈平川儼然躺在了混著水的泥潭裡,他的傷口還沒癒合,他必須要讓自己離開泥潭。否則傷口在這泥潭中腐爛,再一次昏過去後,他就再也不會醒來。
賈平川用盡全身的力氣艱難地翻過身,然後用雙肘撐地,拖動身體向荒丘的高處爬去。
腹部被貫穿的傷口被牽動,賈平川“啊...”一聲慘絕人寰地痛呼,但是他不能停下,更不能在這時昏過去。
憑藉著非人的堅強毅力,在多次痛苦哀嚎之後,他終於爬出了泥潭,爬上了荒丘的斜坡。
此刻的賈平川,與其說是一個人,倒更像一隻野獸。憑藉著野獸般的求生本能,拼命的給自己爭取存活下來的機會。
賈平川再次用上全身的力氣翻過身來,斜趟在斜坡上,這不遠的卻是絕命的爬行,讓他的傷口又流出血來。
腹側的劃傷並不致命,但那道貫穿的傷口,必須要處理。
賈平川費力地深呼吸,用手握了一把黃泥,再深呼吸,然後一咬牙,把那黃泥摁向腹部的傷口,又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
還沒結束,那被貫穿的傷口,在背處還有一處傷口。
於是,賈平川再掙扎著讓自己坐下來,又抓了一把黃泥,再深吸,再一咬牙,揹著手再把那把黃泥摁向了背處的傷口,再次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
這時,賈平川再也支撐不住,又再一次昏了過去。
......
周城,御金門。
道場內一座大堂正對道場外的大門,那座大堂叫白虎堂。
此刻的白虎堂已被佈置成一座靈堂,堂門掛滿白帶,堂內是十數口屍棺,屍棺裡躺著的,都是那日與狄剛鬥法時喪命的御金門修道者。
御金門一門都跪在白虎堂外的道場上,個個身穿灰白色麻衣,神情肅穆且悲傷。
數百人的場面,卻寂靜無比,他們都生怕驚擾了亡魂安息。
今日過後,頭七便過,明日那十幾個死去的御金門修道者便可下葬。
但是,任憑御金門一門如何保持他們想要的安靜也無濟於事。
道場大門外,此刻也聚集了大批的人潮,他們並不是來悼念亡者的,而是興師問罪。
喧譁聲此起彼伏,嘈雜無比。
斷續能聽見有人說:“你們為什麼不全都死去?只要你們都死了,世道就太平了。”
有人說:“都是你們,連累我兒子也死於非命。”
有人說:“你們這些廢物有什麼用,說什麼保護百姓,沒有你們,百姓也少些飛來橫禍。”
有人說:“說的對,御金門滾出周城。”
然後眾口一詞,高喊道:“御金門滾出周城,御金門滾出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