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送交給孩子會死,是因為天雷宮的修行方式,自幼從以身噬雷開始。
雖然剛開始施向他們身上的電流不會太多,但年幼尚未成型的身體也會讓其中很多都承受不住。
要在孩子尚未記事以前送到天雷宮,是因為天雷宮要他們斷情滅性,甚至斷絕家人牽絆,把他們變成只知服從的兵器。
所以天雷宮門下的修道者都無情,甚至嗜殺。
因為情這個字,早在他們懵懂無知時,就已被扼殺於萌芽之前。
終年受雷噬之苦,只會讓他們狂暴,只會讓他們恨這個世道,只會讓他們心生報復,甚至泯滅了人性。
中年男人的話讓言行解開了對天雷宮一門為何如此繁盛的疑惑,修道之路,並非人人都適合且有意願。雖然現今世間道界都被天雷宮禁錮了人數,可即便沒有天雷宮的禁錮,各道門會更加興盛,但也斷難發展到天雷宮的局面。
那份移契,就是為何天雷宮門徒廣眾高手如雲長盛不衰的根源。
不過,這更讓言行憤怒,虎毒尚不食子,而秦人猛於虎。
但言行心中又生一問,為何大秦會如此多的人甘願食子?真的只是秦人如此嗎?若大秦把這套移契法則搬到各城,那各城的百姓又會全數都拒絕嗎?
不,不會的,總會有人也像那些食子的秦人一樣。
所以,人性本就是這麼無情,這麼自私嗎?
言行悲惜地看著那孩子,心道:“如果我也和天雷宮的修道者一樣,尚不記事時就被送給了天雷宮,今日的我,又會與他們不同嗎?”
再想到見過的天雷宮修道者,和沒見過的天雷宮修道者,言行只覺得他們都只是一群可憐人。
他們生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又被人從身到心都生生改造,最終成為了某個人鎮壓和掠奪,宣誓和滿足私慾的兵器。
言行只慶幸,慶幸他沒有生在大秦,沒有成為他們的其中之一。
慶幸之餘,言行心中也燃起了無窮的恨意,他不再恨天雷宮的修道者。
他只恨定下這個法則的人,只恨仍在忠實維護和執行這個法則的人,只恨滿足於一己私慾而枉顧世人甚至是他大秦子民疾苦的大秦和天雷宮當權者。
中年男人和女人也看向了他們的孩子,那孩子不知道為什麼四個人都看著他,並且面色各異,他感到害怕,大聲哭了出來。
女人趕忙拍著孩子的背,輕聲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
邱沐本因大秦禁令失去了世家名分,又因大秦禁令讓他無法自謀生路,造成了巨大生活落差不說,還差一點就要被除籍發往洛水之北苦寒之地。
他本應恨大秦,恨大秦的一切。
但此時此刻,看著這一家,聞聽大秦百姓的遭遇,他無論如何也對這些所謂的大秦棄民生不起恨來。
他甚至覺得這些大秦棄民比他還要可憐,還要悲慘,因為他們多了一份面對人性的考驗。
邱沐無法再深思下去了,他拿起酒罈給自己倒了一碗,大口喝完。又倒上一碗,又喝完,然後他趴下了。
他本就還不會喝酒,這也是第一次,他體會到了酒的好處。否則,他無法從這令人悲憤的驟然獲悉之中擺脫出來,今夜更無法入睡。
邱沐已經酒醉趴下,酒也不剩多少,而這壓抑的空氣更是讓人喘不過氣,似乎他們的身周都飄蕩著無數孩童的陰魂,稍一動換就能碰到。
幾人都想各自散去,然後默默把今夜說的話聽的話都忘記或者讓它平靜下來。
言行從隨身的包裹裡取出一錠金,放在男人和女人的中間,說道:“答應我,不要把你們的孩子送給天雷宮,他應該在父母的身邊長大。”
男人和女人先看向言行,又盯著那錠金不放。
這錠金是太大的誘惑,他們很想收下,即便那男人本來就羨慕那些食子的人家衣食無憂,可是無緣無故素不相識的人要把想都不敢奢想金子送給他們,他們也不知道要怎麼接受。
男人沒有說話,他的確想要。
女人喃喃地道:“這...這...”
她也說不下去,因為這個誘惑大到她一時也沒法拒絕,有了它,他們一家足以一生都過上無憂的生活。
而更重要的是,有了它,男人就會斷絕把孩子送給天雷宮的念想,她的孩子就可以永遠的陪在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