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不是刻薄的人,在有時面前兇,在外人面前卻不會落女兒的面子,端出果盤來招呼,又進了臥室把睡午覺的何爸爸喊醒。
這才說:“你們先聊著,我出去買菜。”
何有時轉頭和秦深對視了一眼。
買菜就意味著要留他吃晚飯,這話明顯是態度軟化的意思,有時再清楚不過了,昨晚的隔閡立馬拋到腦後去了,笑盈盈挽上她的胳膊:“媽我跟你一起去。”
老市區就這點好,出門五分鐘就是超市。年初一超市裡沒什麼人,何媽媽推了個購物車在貨架間慢悠悠地踱步,眉頭擰著,是在想事情。
何有時沒敢吵她。等到菜買了一半,何媽媽總算想清楚了,頭句話就是嘆氣。
“昨晚還讓你不要把人領回來,你今兒就給我往家裡領。在一起多久了啊?”
兩個半月。
知道這麼說她肯定生氣,何有時沒敢這麼說,支支吾吾:“小半年了。”
從她和秦深剛認識那會兒算起,確實有小半年了。
“叫什麼來著?剛才提了一嘴,我給忘了。”
簡簡單單倆字,何有時還拿輸入法打了一遍,“秦深。秦始皇的秦,深淺的深。”就差給她寫在手上了。
“人呢看著倒是不差,比你以前那位強不少。”何媽媽自顧自地往下說:“你半夜離家出走,我氣得肺都要炸了,當時你爸跟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
何媽媽頓了頓:“你這兩年不交朋友不談戀愛,心裡話也不跟我說了。我跟你爸心裡難過,忙著攢錢,給你攢了一套房子的錢。”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跟你舅媽吵了一架。她跟我說想給你介紹個人,相貌如何如何,條件如何如何,三十多歲,離異,沒留下孩子,說是人不錯。”
“當時我差點把她攆出門去。我就想不明白,我養得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在他們眼裡就成了沒人要的了。”
何媽媽聲音不太穩,緩了緩繼續往下說:“就算你一輩子站不起來,媽也能堂堂正正地跟人說‘這是我女兒’。”
“但我想不到這世上除了我跟你爸,還有誰能掏心掏肺地對你好……”
她說得眼圈通紅,何有時聽得心都在哆嗦:“媽。”
“你聽我說完。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不同意你和盛安驊在一起麼?”
何有時怔了一瞬。她和盛安驊雖然是在同個學校讀研,以前卻從沒見過,頭回見面就是車禍那回。
她髕骨一次骨折,兩次錯位,前前後後在病房裡養傷四個月,沒等出院就和他在一起了。
“當時每次有你的同學來探望的時候,盛安驊都這樣介紹自己:我是有時的朋友。那時候你會習慣性地去看他眼色……病房裡沒外人的時候,他對你細致入微,可一旦有外人來了,你就算要下床他都不會扶你一下,裝成有事要忙的樣子。”
“而剛才,秦深那孩子扶著你坐下之後,下意識地在你膝蓋上揉了兩下。”
何有時自己都沒注意到這個細節,這會兒聽媽媽說了才後知後覺,好像確實如此。
先前複健時安格斯隨口提過一句,走路之後要揉揉膝蓋,能防止腿腫。她自己忘了個幹淨,秦深卻記住了,且已經養成了習慣。
何媽媽接著說:“昨晚上我想了想,你這幾個月長胖了,愛出門了,複健也比以前積極多了。你爸昨晚上勸我時說了一句話,他說,你現在心裡話都不跟我們說了,心防重得很,而有一個人能把你從那樣不好的境地帶出來,已經能證明他的真心了。”
“媽做了二十年的hr,你也不用瞞我,這人的身份家境都不是咱家能配得上的,媽也不知道你們能走多遠。”
話音一轉,何媽媽露出今天第一個笑:“不過他能把我女兒哄得卸下心防,也算他的本事。”
“那您的意思是?”何有時抹了把眼睛,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