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媽媽斜睨她一眼:“現在說什麼都太早,談個一年半年再說別的。戶口本我收好了,你找不著的,就別動歪心思了。”
“哪兒有!”今天中午時還在蓄謀暗戳戳領證的有時吸了口涼氣,連忙表忠心:“肯定得您同意了才行。”
“你昨天說他人特別好,好在哪兒,你跟我說說。”
她問得這麼直接,何有時害羞了:“這怎麼能跟您說呀。”
“沒事,媽挺開明的,好的不好的你說就是了。”何媽媽分出點神來聽她說話,大部分心神全放在挑菜上,挑的全是她愛吃的。
何有時把兩人怎麼認識的,怎麼在一起的,秦深做什麼工作,現在住在對門都給何媽媽透了個底。她和秦深都是生活寡淡的人,從相識到相愛這小半年都沒做過什麼荒唐的事,沒什麼可隱瞞的。
何媽媽詫異:“你們天天呆一塊兒不嫌膩?”
“不……不嫌啊……”何有時聲音弱了些:“看看電影看看股票做做飯溜溜狗什麼的,小區有業主閱覽室,閑的時候就窩在裡邊看書,有空時候去療養所做複健,還挺有意思的。”
“倆閑人湊堆了。”何媽媽白了她一眼,卻是笑著的。
母女倆解開了心結,留在家裡的秦深卻遠沒有有時那麼輕松。
何爸爸問過他姓名年齡之後,好半天沒說話,剛睡了個午覺起來,人還迷糊著。拿著個遙控換臺,換了一圈也沒看找到好看的節目,意興闌珊的樣子。
秦深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客廳裡掛著好幾副字,多是六朝駢文,字字鬆散隨意,透著種自得其樂的韻味。
何爸爸換了一圈,最後停在了央視十一套,戲曲頻道。這會兒正好播的是《包公怒鍘陳世美》那一段,也不知道大過年的怎麼播這個。
“……鍘了這負義人再奏當朝。”何爸爸跟著電視悠哉悠哉地哼哼,彷彿是專門唱給他聽的。
秦深多了個心眼,分神聽了兩句戲詞,倒覺得老丈人挺有意思的。愛聽戲,愛字畫,愛下棋,大年初一都捧著個青花茶壺,像個老學究。
這樣的人活得端正,也刻板。
想起有時先前的提醒,秦深愈發覺得艱難了。一個喜歡年輕人老實沉穩的爸爸,一個喜歡年輕人嘴甜會來事的媽媽,他愣是沒能從兩者中找出一個能統一的點來。
沒摸清情勢,他這會兒只接話,不擅言。
何爸爸問他:“小秦會下棋麼?”
來了!秦深心神一凜,答得謙虛:“粗通一點,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沒事,隨便走兩盤。”
秦深也不意外,搬了個小凳坐到茶幾另一側,看著何爸爸拿出棋盤來擺開,還真是圍棋,跟有時說的一樣。
幸虧他上午起床後翻了幾章圍棋棋譜,秦深心下稍安,琢磨著自己怎麼能輸得好看一點。
空調溫度不算高,卻有汗不停地從他鼻尖往出沁,秦深不動聲色地抹去了。自打他進門,電影片道就停在鍘美案上沒換過臺,弄得他越發緊張了。
“小秦啊,你這棋下得不怎麼樣。”何爸爸呵了聲,三五分鐘就看出了名堂:“架勢還挺唬人的。”
秦深淡定回:“叔叔棋術高明,我哪裡能比?”
“嗯,你還差些火候。”何爸爸嘴上批評,心裡卻在思量。這孩子棋路很正,有章有法,心性穩得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不妖不詭不取巧,像是照著棋譜學來的。
再比如呢。他抬頭看了秦深一眼。
剛進門那會兒說話做事還像個年輕人,擱這兒坐了十來分鐘,說話就帶了兩分古韻。
身為a大國學教授,何爸爸從業二十載,教過上千個學生,也算得上是閱人無數了。一時竟看不出秦深到底是摸清了自己的性子在投其所好,還是他性格一向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