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姐姐,你們不要再吵架了。”從門裡探出腦袋聽了半天的小米終於按耐不住跑了出來,開口怯怯的說了一句。
“你叫小米?”絲竹突然蹲下身輕的撫著小女孩兒的臉頰問。
“嗯!”小米怯怯點頭道。
“你不必害怕,姐姐只殺壞人。”絲竹竟對小女孩溫柔一笑道。
“我知道,姐姐出手是為了幫我,讓你因此與哥哥慪氣,大概是小米錯了!”小米咬了咬嘴唇對段謹之道“大哥哥,你不要再和姐姐計較了,她是看我太過可憐才出手相助,那兩個人只是負傷,姐姐並沒有殺了他們。”,又是一個很有靈性的小丫頭,竟想幫這兩個吵得面紅耳赤的大人勸勸架。
“這個給你,拿去給你娘找個大夫好好治病。”絲竹掏出裝銀子的口袋,連同袋子一起交給了眼前的小姑娘。
“我可以收嗎?”小米猶豫的問。
“當然可以,拿了它才能夠給你娘親治病。”看小米依然幾分猶豫,絲竹一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道“你不必惦記著還我銀子,往後但凡遇到需要幫助的人,只要你能出手相助於她們,那便相當於還了我的銀子。”絲竹摸著小米的頭憐愛的說了一句,然後起身牽著馬頭也不回的往院外走去。
“你去哪裡?”段謹之上前幾步一伸手攔住絲竹去路。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去你段公子看不著的地方殺人放火,也好讓你落個眼不見為淨。”絲竹不看段謹之一眼道。
“絲竹,你我一路走來諸多不易,氣惱歸氣惱,但又豈可如此不顧念情誼,難道你忘了我們此番又是為何而來?”段謹之內心莫名兩分愧疚道。
“與這樣的女子朝夕相對,段公子不覺得心有餘悸嗎?況且往後我還會殺人。”
段謹之聞言嘆了口氣道“坦誠來講,看著你殺人我確是很氣,可我愛上的便是這樣一個女子,所以更多時候我惱的是自己的無能為力,我本該早早帶你離開這殺戮之地,終歸是我照顧你不周,又或者是我內心對你的期許幾近完美,才會在見到你眼神中露出野性和殺機時覺得兩分悲悸。原諒我一時口不擇言,我身上這剛愎自用墨守成規的性格又何嘗不是一大缺點,自己如此又豈能苛求你是完美的呢。你便不要再同我計較了。這濕衣服穿的久了會著涼,要罵我要處罰我自然多的是時間,不如你先隨這小姑娘進屋去處理一下身上的濕衣服,稍後我再給你賠禮道歉可好?”
看著這個在群英臺上直面對千人指責不皺一下眉頭的英雄,此刻竟掩不住因擔憂前路而露出一臉疲憊與迷茫之色,絲竹心裡隱隱幾分心疼,此時此刻他們本應彼此依靠彼此扶持的,何故又要這般相互中傷呢?
小米見勢一伸手拉住絲竹的衣角道“姐姐,雨越下越大,你的衣裳已經濕透了,我看你和大哥哥是騎馬來的,眼下大概也無處可去,不如今晚就宿在我家吧,我從未出過遠門,不知道去哪裡找大夫給我娘醫病,明日你能否騎馬帶我一程?小米對哥哥姐姐感激不盡。”
絲竹一伸手握住小姑娘冰涼的小手,內心百感交集,她用餘光打量著一旁的段謹之,心疼而又歉疚,段謹之內心同樣無比懊惱,恨自己不該愛之深而責之切,言語帶來的傷楚,畢竟只能痊癒,卻無力抹的不留分毫印記。
春雨不似夏雨那般下的電閃雷鳴,細密的雨點兒落在成片的竹葉上卻只露出淺淺的聲響。夜半時分,絲竹因為淋雨些許不適早就沉沉睡去,段謹之卻於隔壁房間裡大睜著眼睛輾轉反側,前半夜來他想了許多,絲竹脾氣拗,因為與他鬧矛盾,所以晚飯也沒有吃,吵架的時候倒是毫無顧慮,如今絲竹鬧脾氣卻又得他自己心疼。思慮了許久,段謹之想明日一早便找絲竹好好談談,畢竟絲竹不是那種不可理喻的姑娘,這樣想著,他心中的愁慮才淡了一些,便也恍恍惚惚的睡了過去。
段謹之推醒絲竹的時候方才過了三更天,沒有月亮的晚上,夜色凝重到伸手不見五指,絲竹幾乎是憑著本能判斷出闖進屋裡的是段謹之而非別人,再者也沒有多少人能這樣悄無聲息近她的身。
段謹之先噓了一聲,繼而說道“有人來了,武功不弱,你就待在這裡,待會兒當真亂起來了也別輕舉妄動。”
絲竹這才發覺屋頂上有輕微的腳步聲,依此來斷光屋頂上就有三人,而且武功當真不弱,況且院外還有許多腳步聲圍攏過來,將他們所在的這個小院兒圍了個水洩不通。兩人同時屏住呼吸,傾聽著周圍的動靜。
突然,一個暗影推門而入,只是人還未進門,便被段謹之一掌劈了出去,頓時房頂上和院子裡的腳步聲齊刷刷的往這間房屋聚了過來,甚至能明顯辨出腳步聲有分毫慌亂。只是圍攏至門口之後,那些腳步聲又全都停住了,四下一時靜的鴉雀無聲。
沉寂許久之後,突地,又兩個暗影從地上翻滾了進來,伴隨著他們一同闖入的,是從門口飛進的一個燃著的火摺子,就只是那麼一瞬,屋裡被那火光照的通亮,段謹之見狀一劍劃過,劍氣直接把那火苗削了出去,房間裡再次陷入一片漆黑。雖然火摺子點亮只是這一剎那的時間,也不知道屋外的人有沒有探出訊息,可是這一番倒是暴露了那兩個黑衣蒙面人的行徑,段謹之又是一劍劃出,那兩個人瞬時便沒了動靜。緊接著又有數個黑影翻滾進屋的同時,數十個火摺子從門口飛湧而來,段謹之左掌一推使出一招《羽化心經》裡的“排山倒海”,連同那些剛進屋的人和那些才飛進門口的火摺子一同掀了出去,同時門又砰地一聲重重關上,這一瞬間的打鬥之後,門外又是一陣鴉雀無聲的寂靜。
段謹之豎起耳朵傾聽屋外動靜,隔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從門口傳來一個女聲“想來方才出手的這位便是前些日子在群英臺上一戰轟動江湖的段謹之段公子了?只是我們今日前來並非是與公子為難的,不過就是想帶走屋裡的那位姑娘,還請段公子不要阻攔才是。”
段謹之左臂將絲竹護在身後,右手執著長幹劍護在胸前,開口便一聲冷笑道“姑娘此話便是玩笑了,除非你不知我身後這女子是誰。若說姑娘既知曉群英臺之事,那也必然清楚,縱使當著江湖群雄之面,我也未曾開口說要棄這女子於不顧,這一刻,你再來說這樣一番言語,未免顯得可笑了些。”
那女子聞言似是微微輕笑道“段公子還真是這世間少有的重情重義之人,不過依公子所見,我今日要帶走這姑娘還必須得過了公子這一關才是了?”
“敢問姑娘是哪條道兒上的人?何故非要與絲竹過不去?”段謹之開口問了一句,只是屋外卻再無人答話。
段謹之猛然嗅到屋子裡有一絲辛辣的煙味,當下只道了聲“不好!是迷煙!”卻只見他再一掌推出,這次使的是《羽化心經》中的“風卷殘雲”,那窗戶便即刻被一掌劈了開來,窗外同時有人應聲倒地,迷煙瞬時便斷了來處。這一掌倒是讓屋外的人大吃一驚,還不待他們再使出什麼手段,段謹之已然不甘再被動還擊,這次是他率先殺了過去,對著那門口再是一掌“排山倒海”,打的那些人是措手不及,見有人要從視窗躍進來,段謹之只消飛身幾劍便已將那些人解決的幹幹淨淨。
而後只聞得門外腳步聲一陣慌亂,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些人便已撤的無影無蹤。
段謹之凝神靜氣一聽周圍確是再無埋伏,於是一吹火摺子點亮了屋裡的油燈,看絲竹只是神色平靜的擁著被子坐在床上,他這才俯身去搜查那些黑衣人,看他們身上可有留下什麼可查證的線索。只是來回搜了一圈兒,來人卻是除了一襲黑衣和一些普通的鋼刀,以及散落在地上的一些迷香,其他便再無任何多餘的東西。段謹之迅速前去檢視隔壁母女,二人只是吸入迷煙昏昏沉睡,其它並無大礙。
“你可知這些是什麼人?”段謹之無奈只得期盼能從絲竹這裡找到些線索。
“殺了那麼多人,誰知道如今找上門來的又是哪一個仇家呢?”絲竹卻故意輕描淡寫道。
“來人武功著實不弱,按理說當是些大門派,只是但凡像武當少林這樣的門派,皆是不屑於使這般卑劣的手段的,迷香這東西可是名門正派最瞧不上的東西。其他便是天門,他們更是沒有理由要殺你,那麼誰還有此能耐,又與你有著解不開的過節呢?”段謹之思慮道。
不料絲竹卻一嘆氣道“算了吧,事情總歸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此時再多糾結也無濟於事。”
經此轟轟烈烈一戰,兩人也是睡意全無,於是二人坐在屋簷下看著泛白的天空各自凝神想著心事,良久後絲竹滿心憂慮道“此去洛陽不知又會有何變故,我總覺得往後的路會很難走。”
段謹之聞言憐惜的握住絲竹的手道“未來之事誰都說不準,你我現今如此處境,想來前路必定兇險異常,但只要有我在你身邊一日,必不許任何人傷你分毫。”
絲竹聞言將頭倚在段謹之的肩頭。歷經這一場驚心動魄的鬧騰,兩人白日吵架的那點兒氣怨便也算不得什麼了,如此看來前路勢必還得生死相依吵吵鬧鬧的往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