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這個問題我稍後自會答你,且不可對陸伯伯無禮。”段謹之向來知曉絲竹說話直率,她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君子之行小人之道,但是眼下她如此率直的提問陸冥,畢竟讓他這個中間人幾分尷尬,於是段謹之開口不免帶有兩分責備道。
“小女子失禮了!”絲竹聽聞段謹之所言後微微頷首道,自覺現行還要考慮到段謹之的為人處事,切不可如從前那般說話肆無忌憚。
“無妨!無妨!我就喜歡姑娘這般坦率之人。”陸冥反而哈哈大笑道“這個問題想問的人多了,卻沒有幾個肯像姑娘這麼直白的。”他接著道“這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人倫之常事,可是人性皆貪,很多人都想追求長生不老,可這普天之下那麼多人,縱使我不捨晝夜的幫人醫病,所治也不過是鳳毛菱角,何況我也是個肉體凡胎的俗人,自然需要時間來解決我的生活瑣事,再說這醫術,只有潛心鑽研方可精進,所以我便定了這每日只診十例的規矩,一切天定,便只救治一些有緣之人。”
段謹之聞言暗自點了點頭,想他十一歲的時候也曾因為好奇而問過這個問題,他是早就知道答案的,可是再聽一次依然覺得別具一番道理。
“前輩是第一個讓絲竹自甘佩服的人,因為您肯講實話。”絲竹嚴肅一揖道。
陸冥聞言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謹之,前輩難得有個安寧之地,我覺得我們再多叨擾些許不妥,不如便就此作別吧。”絲竹看著段謹之道,其實關於生死她本就主張順其自然,如今聽聞陸冥這一番話,她更是深有覺悟。
段謹之似是一番思慮,其實細細想來今日若身中劇毒的是他,他倒也是能有個靜觀天命的態度,只是偏偏中毒的人是絲竹,所以他便私心甚重,不得不爭取著來見陸冥一面,但想來諸多事情最難得的便是不強求,替絲竹解毒終歸還需找到百毒老怪才罷,於是便也一笑道“也是,既已見過了陸伯伯,我們也當不再打擾清修才是。”
話畢二人便起身告了辭,佢異還特意停下了手裡在編的涼席,一直送段謹之和絲竹到了門口。只是那小童卻突然從屋裡追了出來,在後面急急地喊道“段公子且留步。”
段謹之本也還未來及向佢異告辭,於是三人靜看著那小童跑了過來,他卻像模像樣的一揖道“陸先生說,還請段公子帶著這位姑娘去找百毒老怪拿解藥才是,他只能醫病不能解毒,尤其是這姑娘的毒。陸先生還說,公子以內力替姑娘掩住心脈並不是長久的法子,氣血不順,長損而竭,時限是過不了半年的。”
“那還請小公子替我謝謝陸先生。”段謹之也煞有介事的沖著那小童一揖道。
“可是十人已滿,先生今日為絲竹提點,豈不是破了先生的例嗎?”絲竹一時疑惑的問佢異。
“想必姑娘方才也聽聞師父所言,他向來只治有緣之人,一是因為姑娘與段公子,段公子與家師都實屬有緣,再則,師傅說了他只治病,不解毒,因此姑娘的情況並不在家師的規矩之內。”佢異答道。
“老先生言之有理,還請代我們鄭重道謝。”段謹之誠懇一揖道。
“段公子不必客氣,老朽不過是個家奴,公子吩咐,佢異照做便是了。”佢異一頓又道“不知二位此去何處呢?”
“還是北上洛陽吧,江湖傳言那百毒老怪曾於三年前在洛陽露過面。”段謹之話裡幾分無奈。
“如若順路的話公子還是回蘇州看看吧,只怕公子和姑娘這一路上隱山避世,只是這外面已然發生了許多事情。”
“哦?老先生是聽說什麼了嗎?是不是蘇州出了事?”段謹之慌忙問道。
“公子還是自己查證吧,我們並不過問江湖之事,只是藥廬客盛、人多嘴雜,偶爾聽得一些風聲也辨不得真假,所以並不敢信口對公子胡說。爐子上的藥這會兒應該溢了,我還要前去照看,便就此告辭了。”話畢佢異一揖便牽著那小童進了院子。
段謹之面色沉重,當下心頭無數的顧慮,他是斷不能帶絲竹回蘇州的,不為別的,就只說宋炳易也在蘇州的話這就已是難堪的事情,於理來說他應該替絲竹手刃仇人才對,可是於情上講即使為了安然他也絕對是下不了手的。何況他的爹爹和那些子名門正派們又怎會容得下絲竹?最為重要的是,半年時間找到百毒老怪本就是不易的事情,何況解毒這事是越早處理對絲竹的身體就越少危害,哪裡還有時間可以浪費?此去蘇州動輒又得瑣瑣碎碎的耗費十幾日.........
“謹之,我們回蘇州吧。”絲竹開口道,她看出了段謹之的顧慮。
“我們且去城中打探一些關於蘇州的訊息再做決斷吧!”段謹之無奈道。
絲竹聞言點了點頭。
辭了陸冥和佢異,絲竹與段謹之二人策馬往城中徐行。江南秀婉,隨處都是枝繁葉茂的林子,兩人沿著僻靜的小道,一路橫穿了數個小樹林。
突然,自林間一棵樹後射出的一支短箭直飛絲竹的太陽xue,絲竹尚未來及做出反應,段謹之已經騰身而起,一腳踢飛短箭的同時抱著絲竹飛身一躍便下了馬背。二人尚且落定,已於林中閃出百十來人將段謹之和絲竹團團圍住,其中一人手持一把弩箭,想必是行兇者無疑,段謹之仔細一看,來人乃是嵩山派的大弟子邱智子,所從也都是些嵩山派的弟子。
那邱智子上前幾步直面絲竹和段謹之,盯著段謹之面露遺憾的說了句“段公子,你果然是和這個妖女廝混在一起。想段盟主一生光明磊落,而你也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如今怎可這般糊塗,竟和天門中人糾纏不清?”
“邱大哥,對於天門和絲竹,你們尚且心存誤解,想來一時半會兒小弟也無法跟你們解釋清楚,只是,你們嵩山一派也屬武林中頂天立地的大門派,如今怎可用偷襲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一個姑娘?”段謹之壓制著心裡的一絲怒氣。
絲竹打量了一眼眼前來人,此人面若銀盤,眉粗而面不善,看上去已是年近四十的樣子,細思之倒是聽說過嵩山派的大弟子是姓邱名智子,但在江湖中還從未真正與他碰過面,不知他有何冤仇今日竟要對自己下如此狠手,於是當下只不動聲色的聽著段謹之與他對話。
“誤解?哼!”那邱智子冷哼一聲道“去年年底,就是她殺了我們前去濟南辦事的四師弟。對於這等妖邪之人,我們何須跟她講什麼手段和道義?”
段謹之一時無言應對,想著人若真是絲竹殺的,那今日自己無論如何辯解都不可能佔理,於是他一時也看向了絲竹那裡。絲竹聞言便知當是付清風殺了那馮冀才對,去年年底她人恰好就在濟南。於是開口道“你怎能斷定,人就是我殺的呢?”段謹之聞言倒是把心放回了肚子裡,以絲竹的個性,人若是她殺的,必不會有半分推諉責任。
“我們同去洛陽的弟子親眼所見回來報的,難不成你還想抵賴?”邱智子三分急切加七分憤慨,他以為絲竹是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抵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