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傳來沉悶而微弱的鈍痛感。
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嗯…”他定定的站在背光處,半邊的臉湮沒在混沌昏黃的陰影中,“下樓吧?”他慢慢伸出手,等待著。
李由美深吸了一口氣,像提線木偶般站了起來向他走去,她來到他面前,直愣愣的盯著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機械的把手放在他冰冷的手心裡。
“晚餐準備做你最喜歡的海螺面,怎麼樣?”她把臉靠近他的胸口,聽著他緩慢而平穩的心跳,偷偷盯著他手腕處和剛才網頁極為相似的圖騰看個不停。
銜尾蛇。
他身上從來沒有紋身。
她不知道它意味著什麼,只能不動聲色的等待著心中另一個問題的答案。
徐文祖順著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幾天前就發現了,這個奇怪的紋身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就像一件藝術品,他很好奇當它完成時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世界越來越有趣了。
“…是嗎?”他驚訝的揚了揚眉毛,卻沒有把視線從自己的手腕處移開。“聽起來不錯呢…”
她得到了答案。
她沒有抬頭看他的臉,也無法從他的笑意中讀解出任何東西。
他最近的胃口好像變大了。
李由美垂著頭故作鎮定的洗著餐盤,他吃完了整整一盤的海螺面。徐文祖對食物從來不挑剔,一直都是她做什麼就吃什麼,但除了一樣東西,只有一樣,他從來不吃海螺。
他真的不對勁,就像被什麼東西侵略了,那東西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了他體內,正在慢慢代替原來的他。
她必須要再確認一下。
頗為諷刺的是,他從來沒有料到扮演自己居然也會形成一種慣性,當他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開始坦然接受與她的身體接觸時,缺乏同理心的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為自己感到困惑。
一定是這具身體的問題。
他最近腦中常常會出現一些畫面,是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那些記憶盤根錯節,與他原有的記憶融合在一起,痛苦而模糊。
「他」還在,他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雖然很微弱,卻像煙霧一樣在體內四散蔓延,「他」緊緊的循著他的蹤跡,陰魂不散,蟄伏在最深的黑暗處伺機而動。
如同一面鏡子,當他看著「他」時,「他」也在用同樣理性、充滿審視的目光看著他,研究著他,隨時準備吞噬他,重新奪回掌控權。
這是一場只屬於他們的遊戲,一場別開生面的靈魂角逐。
沒人知道這具看似平靜的身體裡面正在發生什麼,他們在互相撕咬、互相吞噬、互相壓制,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在互相吸收,吸收著彼此的記憶、痛苦與罪惡。
徐文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他不喜歡開燈。
李由美側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卻無法睡著。感到身側的床墊受到重力下陷,她的雙手因為緊張而開始變冷,黑暗中一個冰冷的身軀貼上了她的後背。
即熟悉又陌生。
食指在她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伸進了她的嘴裡,感受到指腹在她每一顆的牙齒上掠過,她才反應過來,他好像在檢查她的牙齒。
“………”
她驚慌失措的伸手去抓他的手,想把它從嘴裡拿出來,她想說話,但嘴巴被堵住了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嗚聲。
“…你的牙齒很漂亮……”他以極慢的速度抽出了手指,然後在她的睡裙上擦了擦。
聽起來不像是贊美,更像是某種警告和威脅。
李由美漲紅著臉,小聲的嗆咳了兩聲。
“…我知道你看到了…”他撥出的氣息噴在她的後頸上,引起她一陣戰慄。她不想承認自己被他嚇住了,也害怕他察覺到這一點,所以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抱著被子面朝他。
他深陷在眼窩裡的黑眼睛在稀疏的月光下顯得更加淡漠疏離,甚至還帶著些淡淡的蔑視。
“為什麼……突然要回國?”她感到了他的手正漫不經心放在她的腰上輕緩的來回劃動,她逐漸僵直的背部正在告訴手的主人,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