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他」和他實在太相似了,所以她也間接的對他特別的情緒變化特別敏感。
這種天賦,對他來說很危險。
他冰冷的手掌拂上了她柔軟白皙的脖子,將她溫柔的拉近。她的嘴唇很柔軟,但他的靈魂如此黑暗,厚不可透,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穿透它。
他是最好的演員,最虛偽的謊言家,也是最特別的存在。
而「他」僅僅只是一個冒牌貨。
徐文祖無比鄙夷的想,贗品就是贗品,不管「他」看上去多麼真實或者無限接近真實,但假的終歸是假的。
他仍然溫柔繾綣的吻著她,但眼神卻已經略過了她紅透的耳尖,看向不遠處插在刀架上的那些刀具,神色晦莫難辨。他最近有點太放鬆了,不過沒關系,他很快就又能像以前那樣掌控全域性了。等他完全吸收吞噬了「他」,那麼眼前這個女人,對他來說也是不必要的存在。
他會像以前一樣,成為所有人的噩夢。
沒有僥幸,沒有例外。
他有時候會變得很陌生。
李由美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他還是他,他的身體、他的表情,他的一切。
但她還是感覺到了。
他待在地下室的時間越來越長,盡管他掩飾的很好,但她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對她任何身體接觸都非常抵觸和反感,並且這種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越來越明顯。
縱然虛假總是披著無比華美的外衣,但只要是假的便會露出破綻,因為總有一些你不曾注意的微小細節,會在不知不覺中出賣你。
他看她的眼神會在某個瞬間變得很陌生,就像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除此之外,還有他最近臉上過分親切的笑容,她當然知道這些笑容意味著什麼。
這種迷人的微笑,只是掠食者冷酷的偽裝。
一種甜蜜的誘餌。
李由美窩在窗椅上,眼神遊離的望著窗外不遠處那些被傍晚的夕陽和薄霧籠罩下鬱郁蔥蔥、美的像仙境般的樹林。她的心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小小的但無法忽視的懷疑。
徐文祖極度自律,日常作息也十分井然有序,離他從診所回來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李由美摸著扶梯慢慢走向二樓主臥旁的書房,昏黃的光從樓梯口的窗戶投射了進來,為堅硬的黑檀木樓梯鍍上了一層溫暖柔和的金色。
書房很大,牆邊精緻的檀木書架上擺滿了各類書籍,他們的書混在了一起,按照某種彼此都熟悉的方式排列堆放。靠窗的位置有一張厚重的大書桌,木質的顏色和雕刻的花紋與書架一致。桌上隨意放置著幾本呈攤開狀態的精裝書。
書房裡散發著淡淡的木香和紙張的味道,還有書本特有的塵埃味。她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有些茫然的望著桌子上的書,心中充滿了疑問卻又完全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李由美煩悶的拿起一本離自己最近的黑皮書,在原本開啟的位置隨意的瞄了幾眼。
書很厚,紙張有些發黃。
「我雖行徑過死亡的蔭谷…卻不再因此懼怕…因為你與我同在…」
李由美啪的一下合上書,手中的書本在橘黃色的空氣裡揚起了一些細小的灰塵。她把它放回了原位,然後移開目光。這時她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滑鼠,原本處於休眠狀態的電腦螢幕兀地亮了起來,李由美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隨即便愣住了。
網頁是開啟的,上面顯示的是一個符號:一條非龍非蛇的生物正在吞食自己的尾巴,細長的身體扭曲成一個「∞」。圖片下面是關於這個符號的詳細解釋。
銜尾蛇
自我吞食者,不斷的在吞噬自己又不斷從自體再生。
【這是什麼?】
她一定是看的太專注了,以至於連樓下開門和關門的咔噠聲都沒有聽到。前不久才保養過的黑檀木樓梯,發出輕微而內斂的吱呀聲。徐文祖不知道在書房的門口站了多久,他的個子很高,肩旁寬闊,腰身狹窄,黑色微卷的頭發懶洋洋的垂在耳側,他靜靜的看著她,漆黑的眼睛裡空洞無物。
“在看什麼?”
低沉的聲音突兀的將她拽出了思維的漩渦。她嚇了一跳,拿著滑鼠的手跟著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不小心滑到了歷史瀏覽記錄。網頁被重新整理了,是一家訂購機票的網站的頁面,因為是登入狀態,所以一眼就看到了。
他定了回國的機票。
只有一張。
李由美感覺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以及此刻在耳根處狂跳的脈搏,但她還是竭力保持著自己平穩的音調,抬起眼睛,看向他。
“就是…查點資料…”她盡量簡潔的回答,這樣他就不會聽出自己聲音中的顫抖與震驚。
她移動滑鼠,輕輕點選了一下,關掉了整個瀏覽器。